【1098】受降

阴日在东方落下，为冥界的今日，留下了昙花一现的灿烂晚霞，染红了玉阙城东面的半个天际。
很快，夜幕就已降临，黑暗笼罩着大地，带走了白天残留下的最后一丝丝光亮。
灯火通明的玉阙城外，城东的江河码头处有一艘改装成了满载货物的海鹘船，在城墙后不断传来的嘈杂声中，使出了港口，沿着河流逆流而上，向着东北方渐行渐远。
不一会，这艘海鹘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艘只是在桅杆顶部，挂了一面九幽国小旗帜的海鹘，就是当年萧石竹乘坐着，东征三星岛，西征鬼王的那艘海鹘。
虽然从船龄来说，这已经是一艘老爷船了。
但考虑到玄炎洲北部地区，江河不少，纵横奔流，时而要在内陆河域作战，萧石竹也要有亲临前线的情况，所以一直没有让这艘海鹘退役。
而这几年来，他也时有让军器监修缮和改造这艘海鹘。
在加强了护甲和船身的同时，也把一部分九幽国的先进武器，安置到了船上。
如今这艘海鹘船龄虽老，但活力和速度，以及护甲等却也已是今非昔比了。船首船尾各一门的震天炮让它可前攻后防。左右两舷，有着暗藏着船舱里的多门毒火神炮，大大加强了船只的攻击性。
并且按九幽国军器监提出的，关于海鹘战舰的改进方案，和其他的海鹘战舰一样，进行了改造。军器监的工匠们，把该船的前半部分的船身甲板，改造成了左右开合式活动甲板下，还在甲板下暗藏着两辆飞雷车，以及十个兽栏，可以在船舱中豢养十只能乘风飞天的兽魂。也可以随时起飞，轻而易举的对目标进行空中突袭、远程打击以及侦查等任务。
这也能让萧石竹到了在战场上，如虎添翼。
此时此刻船舱中，萧石竹让青岚在自己房间中间的桌案上，铺开了一张东瀛洲地图，细细的看了起来。
四周几颗镶嵌在梁木上的蜈蚣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把整个船舱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跟在萧石竹身边左右的，是青岚、巫小灰，以及曾经的罗刹摄政王林将军，和他从黄泉带回来的寻香。
紧闭门窗的屋中，再无他鬼。
如今，林将军虽然没了摄政王的头衔和权利，却还是统兵的将军，萧石竹没有给她降级，待遇也没怎么变。更没有刻意的给她设置阻碍，依旧让她统兵练兵。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萧石竹一贯如此。
考虑到她熟悉东瀛洲的地形，也在这次秘密行动的人员名单中，加入了此鬼，让其同行。
萧石竹正在细看地图，青岚已经拿着一个个木雕的鬼兵模型，根据各军情报，准确摆放在地图上各地。
东瀛洲各方势力分部，一目了然。
“萧叔，度朔山还能守得住吗？”。
忽然，巫小灰忧心忡忡的看着地图上，度朔山的方向。
因为在那里，青岚根据情报，摆上了十个黑色的鬼兵木雕模型。这种颜色，代表着的正是敌军。
且巫小灰知道，度朔山的价值有多重要。说得确切一些，它就是九幽国在整个东瀛洲西部地区的战略支点。
萧石竹却不以为然，他一直盯着的，是狻猊山方向。
片刻后，他轻描淡写的回到：“度朔山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不知道萧石竹哪里来的自信，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巫小灰也姑且暂时收起了担忧，定了定神后，也顺着萧石竹的目光，看相狻猊山。
“林将军。”萧石竹瞥了一眼身旁，身着褚色披风的林将军，目光又快速移回了地图上。
还是狻猊山方向。
“如果从狻猊山向北发兵，可有出奇制胜的小径道路？”。
话音落地时，萧石竹伸直了的右手食指，已经指向了地图上，狻猊山以北地区，一座平原边缘，丘陵间的城市。
林将军一看，他手指指出的地方，名叫长元城。
城外一河，从东南至西北蜿蜒流过。城北之后，就是广茂平原，有近千里的一览无遗，也是骑兵可以来往纵横，毫无阻碍之利。
林将军没有怎么多加思考，就想到了萧石竹可能是要在战斗开始后不久，再行突袭，直奔长元城。
“不错的目标！”转瞬过后，莞尔一笑的林将军微微颌首。
“如玉，长元城的地形来历。”萧石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挂在不远处的画中魂。
“长元城，又名长寿城。原来是古神炼丹取药之地，四周山中多有丰富的灵药。且传闻城底尽是古神炼丹场所。后毁于战火，于酆都大帝登基后，北阴三百年，重建此城。后为如今已灭的靖人国封地，常驻北阴酆都军五万至十万众，如今该城为青丘狐国所有。城外东西和南面，皆有丘陵起伏，其中多有险峻之地，易守难攻。城北平原数百里，无险可守，故而城北城墙，为三层三道，采用坚硬巨石垒砌。”画中魂如玉闻言，按萧石竹的要求，把自己脑海中所知的一切，简单明了的说出，“城外一河，水质甘甜，名天水河。流经城外之地，正是湍急之处，无桥渡河难度不低。”。
“但是这里一旦打通，向北数百里平原就尽在囊中。”林将军接过话来，眼露几分佩服看向萧石竹：“主公看中的，正是这点吧？”。
萧石竹缓缓点头一下，表示正有此意。
“过了这数百里平原，便是巨人国的西面边境。”林将军又一扫地图上山水标注后，沉吟了起来。
她有些佩服萧石竹的眼光，独到眼光让萧石竹一眼就能看出，什么地方是紧要的战略要地。
打通此地，还能借机切断青丘狐国，与东瀛洲西部的联系。从而达到让青丘狐国，孤安一隅的战略目的。
无外援无盟友的情况下，青丘狐国能在犹如庞大巨兽的九幽国前，坚持多久？
林将军无法推测。
但拿下长元城，也不只是有着战略上的胜利。也能给予青丘狐国，心里上带来不小的挫败感，以及忧心忡忡。
深刻领会了萧石竹战略目的的林将军，不再多想其他，而是顺着萧石竹的提问，缓缓闭眼，陷入沉思。在她神识中浩如烟海的记忆画面中，搜索着能奇袭长元城的小路。
所谓奇袭，比如要出其不意为核心的。
那这条小路，就必须鲜为人知。而且有着绝对隐秘的先天条件，可以让行走其中的大军，做到丝毫不会被发现的效果。
可林将军也知道，整个长元城和南面狻猊山之间，如今已经又青丘狐国近百万的大军，正在山林中各处险要之地，严阵以待。
就等着青丘狐王回国，一声令下后，立马对南面的狻猊山，开始发动猛烈的进攻。
这样一来，萧石竹提出的条件，就还多了一个严峻的挑战——那就是怎么躲开青丘狐国的近百万大军的眼睛？
片刻之后，林将军睁开双眼，一双明眸中有精光一闪。
她从自己的记忆中，还真的找到了这么一条奇袭小路。
“还真有这么一条路，我年少时随老师游历东瀛洲，走过一次。”林将军踱步一旁，从桌案边上，拿起了立在桌案边的细长竹竿。
“这条路，原本是当地的猎户从长元城进山的捷径。”手拿细长又笔直的竹竿，林将军将其指向了地图。
在她那婉转动听的讲解声音下，手中竹竿的顶端，已经在地图上，再狻猊山的西北面丛山峻岭中，画出了一小条歪歪扭扭的线条。
而在线条的前方，一路延伸到了长元城的西面。
“这条小路，藏匿群山之间，最宽处也不过两尺。山路崎岖，且步步险道。稍有不慎也可能一脚踩空，摔出山道，摔落万丈悬崖下，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骑兵除非是空骑兵，否者难行此道。”最后，说着这话的林将军，把手中竹竿停在了地图上，长元城西城外的地方，轻轻地点了几下。
在场诸人都看得出来，林将军是在告诉他们，这条山中险道的终点，就在此地。
从地图比例来看，那个地方距离长元城，不过一两里的距离。
可以说，这条小路一旦走过，大军就能出其不意的，猛然出现在长元城西面。
且因为西面也是丘陵山风交错地形，进攻者可以居高临下地进攻长元城。
进可攻，退可隐秘进山林之中，继续与长元城中的敌人周旋。
“主公，我可以把路线图画出来。”接着，林将军又对萧石竹补充说到：“虽然至今我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再重返此地，但是路线图依旧在我脑海里，还是清晰的记忆。”。
说着，林将军还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去做吧。”萧石竹没多说什么，直接斩钉截铁的指示，道：“船只到达东瀛洲之前，交到我手上就行。”。
林将军放下了手中长长的竹竿，点头应声。
“巫小灰。”萧石竹抬手起来，拍了拍身边的巫小灰肩头，眼含信任看向巫小灰。
这一刻，看着身边的这个灰毛小将，萧石竹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拍着这个小将父亲的肩膀，一次次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对方的。
只是这次，萧石竹要把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这个小将，而不是他的父亲了。
“我给你五万大军，都是刀山岛上，尽来训练出来的新兵。带他们去打战，去保卫国家和鬼民吧，再尽可能的把他们带回来。”顿了顿声的萧石竹，平静的说出了这番话。
他不只是在给巫小灰下令，也是对这个小将，寄以了这样的希望。
“萧叔，我不跟你一起行动吗？”巫小灰没有一如既往的立马应答，执行命令。
而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可不是他怕死，也不是因为得到了带领没有战场经验的新兵作战，而感到畏惧。
唯一让巫小灰忧心忡忡的是，他不在萧石竹身边，万一萧石竹有个什么好歹，自己会愧疚中，悔恨一辈子的。
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夜风声，萧石竹似乎看明白了巫小灰的担忧，轻轻一笑后，说出了他经常挂在嘴边那句话：“我属猫的，九条命呢，不会有事的。”。
紧接着，萧石竹收起笑意，严肃浮上脸后转头看向地图。
他变得冷峻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了地图上，还是长元城的位置上。
“打下长元城，死守长元城，切断进攻狻猊山青丘狐国鬼兵的北方补给线的同时，从北面袭扰青丘狐国鬼兵。”很快，萧石竹说出了自己夺取此城，正真的目的：“让这近百万的青丘军，陷于南北两面，皆要疲于应付的困境。”。
根据萧石竹获得的情报，长元城正是已经进驻狻猊山以北地区的青丘军补给中转站。
它的价值，远远不只是地理上的战略价值。
更是萧石竹对付这支青丘军的关键。
“是！”知道这点的巫小灰，也不再犹豫。
他面对着萧石竹抱拳而起，微微垂头着，给了萧石竹简洁明了，又掷地有声的回答。
巫小灰话音落地时，对面船舱房门打开，一个传信兵大步走了进来，站定在了萧石竹对面后，朗声禀告道：“主公，有东瀛洲消息。”。
“说。”萧石竹面色又恢复了平静。
甚至心境也很平静。
他知道的，阎罗王坐镇的东瀛洲，是不会出现对自己绝对不利的战局的。
很有可能，传信兵带来的还是个好消息。
萧石竹虽然是神之子，但他并未继承自己父母那种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是，这次他的推断也没有错。
“是嵎夷谷的回报，春寒将军将于明日清晨，接受玄目大军的投降。”传信兵继续用他洪亮的声音，对萧石竹汇报了一个喜讯。
“玄目已经撑不住了，近两个月的战争，打得他损伤惨重。为了手下所剩不多的将士，还能回家见到父老，玄目决定向我国投降。”。
“春寒将军带去嵎夷的五万大军也损失惨重，三去其一，故而认为长久死磕对我军不利，准备接受敌人投降。如今春寒大人已经上报了玉阙城和度朔山，是否受降一事，玉阙和度朔山的阎罗王的意思，都是请主公定夺。”。
说完，传令兵和在场的其他鬼一样，齐齐看向了萧石竹，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