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贺家人过来吃饭,唐时锦也给贺里正把银子结了。

再一问贺十八,大小伙子脸红的不行,可见是一见钟情了。

隔天,周婆子就请了官媒,向陈管事家提亲。

这种事情,女家一般是不会一次就答应的,但是听那话头没有问题,也就是官媒再跑一趟的事儿。

贺家人欢喜不尽。

后来,杨鹏霄还给贺十五和贺十八,都取了大名,叫贺明志,贺明辩……但是贺元宵,他说名字挺好的,顺口好听,不用改。

上午贺里正过来找她,跟她商量:“我们家,也想起个大屋,你们这泥瓦班子干完了你的活儿,我们也用用。”

“成啊,”唐时锦笑道:“你直接去找程班主,先起了草图,买地、预备砖瓦啥的,我这边虽然还没完,但余下的活儿都简单,程班主应该得闲儿。我跟你说贺伯伯,你要盖就盖大点儿,等生了孙子也可以住,将来四世同堂,多好!”

四世同堂是这些人的理想,贺里正简直笑的合不拢嘴:“是呢是呢,全是托你的福。”

他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儿,就是巴上了唐时锦!

否则的话,他们一家子,还敲着梆子卖豆腐,赚那十几二十文的小钱呢!

转眼就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元节,是民间的祭祖节,十分隆重,泥瓦班子和食坊茶坊,也都放了一天假。

老管家一大早就预备了一应祭祖的东西。

唐时锦也给母亲和外婆制了灵位。

问炎柏葳的时候,他叹了半天气,然后摆上了一个空白的灵位。

于是祭祀完了天地神灵,大家给各自家族中逝去的先人,上了一柱香。

然后唐时锦亲手扎了四盏孔明灯,晚上用过饭,四个人一起往山上爬了一段儿,各自点了孔明灯,橙黄色的孔明灯,飘飘摇摇的升向了漆黑的夜空。

唐时锦的灯上,写了一句话:“爱我者财多,我爱者福多。”

唐时磊的灯,写的是:“阿姐如意。”

桃成蹊的,不像祈福:“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炎柏葳却是:“天下太平。”

四个人都仰着头,看着夜空,看清了自己灯上的话,也看清了旁人灯上的话。

桃成蹊叹道:“要叫我说,我们四人这灯,反倒是磊儿的,写的最好。”

唐时锦道:“我的不好?”

“好,”桃成蹊道:“只是太贪心了,不过比起柏葳,就还不算贪心。”

唐时锦道:“可是,这就是我的希望啊!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又不多,也不算贪心了。”

唐时磊很认真的道:“安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桃成蹊哈哈一笑:“磊儿说的没错,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一边说着,孔明灯便渐渐的飘远了。

清凉的夜风吹在脸上,唐时锦怔怔的看着天边那点星光,忍不住又想起了外婆。

外婆去世那天,就是七月十五。

外公刚过了头七。

外婆的身体一直很好,也没病没什么的,好好的就死了,送到医院人家救都没救,接着就放进了停尸房。

那会儿她还小,几个人忙了大半夜,从医院后头出来,她整个人怔怔的,也不知道哭。

胡叔忽然按住她肩,说小锦你看。

她抬头时,就看到几盏孔明灯,从城市的夜空中,飘飘的升了起来。

越飘越远,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那时她就想,从此之后,她就只有一个人了。

有一只大手,忽然按在了她脑袋上。

她眨了一下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而桃成蹊和唐时磊,正五个字五个字的联着句,早已经走出了好远,她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真的丢死人了。

她迅速抹了一把泪就想走,他却按住她后脑,把她的小脸,按在了自己怀里。

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好像被特别深沉的温柔笼罩了,她忍不住张手抱着他腰,哭出了声。

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这种上头有人撑着,她可以痛痛快快哭的感觉,真的有点爽。

所以她哭完了,抬头看着他,忍不住就笑了。

炎柏葳也笑了。

时常听人说“破涕为笑”,却从来不知道,这个词儿,居然是这么可爱的。

看她眼含星光,他难得不顾礼数,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第二天早上,两人正在湖上练功,老管家把花狼带了过来。

一见她,花狼就急匆匆的道:“阿姐!京城来人查郭通的事了!”

唐时锦微吃一惊:“京城的人?玩这么大?”

“估计是桃家出手了。”炎柏葳问花狼:“是什么人?”

花狼道:“据说是锦衣卫。”

唐时锦这一下是真的吃了一惊。

她虽然是个历史盲,但是依稀记得,锦衣卫好像是明朝的特有产物吧?别的朝代,例如宋朝,虽然有类似的机构,但也不叫这个名字啊?

炎柏葳问:“来的是谁?”

花狼道:“昨儿半夜才到的,只知道姓江,不知是谁。”

“江护。”炎柏葳微微皱眉:“应该是江护。”

他转头跟唐时锦道:“锦衣卫现在的指挥使姓万,叫万通,是德妃的弟弟,同知有两人,一个叫柴千源,一个叫江护。都城私下里有一句话说,万通贪,柴狗狠,江护疯……万通极其贪财,柴千源好武嗜杀,但江护,据说他有些喜怒无常,谁也摸不准他的性情。”

他顿了一下:“我不曾见过他,只听说过不少传言。据说他曾经为查一个案子,尽力竭心,千里奔走。也曾经听说,他在大街上无缘无故的打死平民,原因只是因为那人见到他时,跌了一跤,所以,有说他好的,也有说他不好的,很是奇怪。”

花狼听的急了:“阿姐,那现在怎么办?早知道我们不掺和这事儿了。”

“不用怕,”唐时锦从容的道:“兵来将挡就是,再说他也未必会找我,毕竟郭通的案子,跟我关系也不大。”

炎柏葳道:“不,他很可能会找你的,据说他做事很细致。”

唐时锦点点头:“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应该主动上门……”

她想了想:“你再跟我说说他的传言。”

老管家也听的发急,忍不住道:“老仆见过江同知一回!江同知是他嫂子养大的,有一回老仆跟着大夫人去上香,看到了他家的马车,江同知在旁骑马,我看他们停的不妥当,就过去跟他们说了,叫他别停在这处,我说话也没有多客气,他也不曾把我怎样,还谢了我。还是事后旁人跟我说,我才知他是江护的。”

炎柏葳无奈的道:“你只说他是嫂子养大的,怎么不说他杀了他亲哥?”

老管家道:“听说是他哥欲杀他嫂子,他才杀了他的。”

炎柏葳道:“传言不知真假,总之,此人心性不定,喜怒难测,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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