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班主出去时,正好迎见炎柏葳进来,唐时锦一杯茶才刚举到唇边,他就伸**过去喝了,特别理直气壮,一边坐下,问:“又要盖什么?”

行吧,自家的睫毛精,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唐时锦就提壶,又给他倒了,一边就说了。

炎柏葳笑道:“财神爷就是财神爷,陪你逛了这好几天,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倒是又想起了一个赚钱的门道。”

唐时锦道:“你还欠我锦堂春柳三变的文章,你什么时候写?”

“晚上吧,”炎柏葳道:“顺便把这竹纸的也给你写了。”

唐时锦放下茶壶站起来,绕到他正面,凑脸看他:“你怎么了?什么事情不高兴?”

炎柏葳一愣,他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啊!”她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炎柏葳道:“没什么。”

唐时锦道:“你刚才……是去找六哥了?六哥跟你说什么了?”

炎柏葳笑道:“你说呢?”

她道:“能说什么呢?六哥这种餐风饮露的桃花仙儿,国事不理家事不管的,也就能跟你聊聊情事了……但是聊情事,把你聊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炎柏葳是头一回直面她剖析人心的本事。

他简直滋味莫名:“那你说说我们聊了什么?”

唐时锦道:“你真要我说?”

炎柏葳放下茶碗:“你说。”

唐时锦道:“你这种寻根究底派的人,并不是事情过去就不追究的,我猜你会去问他,那天你发神经说什么负责之事,什么的……但现在六哥已经完全被拉入了我方阵营,当然是向着我说话的,但是向着我说话,我除了财貌双全聪明绝顶之外也没有别的本事了,你怎么也算是文武双全品貌非凡,不论这件事情,单以此而论,也算平衡……你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

炎柏葳听的直发笑。

她就连说正事,那个神气的小样儿,都叫人觉得可爱。

她背着手儿,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他就坦然的叫她这么看。

然后她道:“我可说了。”

他道:“你说。”

她道:“我问了之后,你不论回答或者不回答,我都会知道答案了。”

炎柏葳坦然道:“我事无不可对锦言。”

啧!唐时锦挑了挑眉,看在他这句话的份上,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一手按住他肩,离近了,声音很轻很轻:“你不会是想造反吧?”

炎柏葳吃了一惊。

半晌,他也轻声道:“如果我说是呢?”

唐时锦慢慢的站直:“你想当皇帝?”

炎柏葳道:“不是,不全是。”

他拉下她手,与她四目对视,一字一句的道:“我不想这世上再有郭县丞,林县令,我希望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我希望我的小锦儿,能开开心心的,没有后顾之忧的富甲天下。”

他顿了一下:“今上多情,太子伪善,若我什么都不做,大庆……至少还有二十年的乱象,百姓何辜?”

唐时锦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她轻声道:“你是……先太子。”

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炎柏葳长吸了一口气。

这小姑娘,怎么能聪明成这样?

他看着她,无声的点了点头。

就在他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的眼神儿渐渐变了,然后她忽然双手捧住他脸,眼圈发红,掉下泪来。

炎柏葳愣了愣,“锦儿?”

她整个人扑过来,他被她扑的啪叽一下坐下了,她搂住他脖子,眼泪扑簌簌的打在他衣领里。

先太子!先太子!就光这个先字,就叫她心疼的直抽抽。

被恋爱脑的元盛帝,当成工具人养大,然后在四皇子长成之后,被亲爹下毒给弟弟腾空儿,天之骄子流落江湖,毒入膏肓无药可救,默默的等死……

她简直不敢想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再想想之前她与桃成蹊聊起先太子,他说“什么心地光明,不过是个傻子罢了”!

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的?

想想她就难受的不能自已。

起初的怔愕之后,炎柏葳缓缓伸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已经过去了,过去很久了,他都已经渐渐的不在意了……却有人感同身受,心疼成这样。

他心疼她的感同身受。

可是,这样的感同身受,却也叫他觉得踏实。

即便被亲生父亲视如草芥,弃如敝屐,却也有人爱他逾性命,他的每一分难过,于她都是切肤之痛。

他柔声哄了很久,她才抽抽哒哒的停了哭。

他牵着她手回院儿,洗了脸出来,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

他在房中静静的等着,直到她出来,才迎上去:“要不要跟我说什么,锦儿?”

唐时锦正色道:“我愿与你并肩做战,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坚强后盾,我会尽量让你无后顾之忧,但是我希望你能保证唐时磊和桃家的安全。”

他看着她半天,忽然偏脸笑了一声,上前一步,轻轻搂住她。

桃成蹊说他不解风情,其实这小孩儿才是真的不解风情。

这话说的冷静极了,仗义极了,却哪有半分旖旎?

心里有方寸之地,一直得不到满足,他搂小娃娃一样搂着她:“你放心,你与他们,我都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他顿了一下:“但是……”

唐时锦就想挣手:“我忽然想起来,我得去……”

他攥住她手,就这么看着她。

她挣手挣不开,无奈的看天。

炎柏葳便继续道:“但是我们在说的,本不是这个……我们在说,我为什么不高兴。因为我自知此路棘地荆天,而你的路本该十分光明顺畅,我不想连累你。但是你我相识到如今,我如果说你不必理我死活,那才是矫情。所以,锦儿,我如今确如幕燕鼎鱼,你若不嫌弃,可愿与我订亲?”

唐时锦真的崩溃到想尖叫。

是的她知道很难很难,但是她相信他能做到。

所以?她才不要嫁给一个皇帝或者准皇帝咧!养面首自由自在的不香么?

唐时锦道:“我又没说不帮你,为什么一定要……”

他看着她:“一定要。”

他抿着唇:“你摸我的时候好听话说了一车,如今叫你嫁给我,你却不乐意?我纵落难也是堂堂男儿,难道是被你口轻舌薄的调.戏着玩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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