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大梦先觉 第六章：旧时明月

周末的闹铃是关了的，清欢还是被室友从被子里拉了出来。

“清欢清欢，你快起来，那个超帅超帅的肖致学长找你！”

清欢一个激灵，瞌睡都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摇着室友问：“你说什么？谁找我？”

“肖致学长啊，就是那个海岸线乐队的主唱，妈呀太帅了！对了你手机怎么关了？他打的我们宿舍的座机。”

清欢眯着眼睛将手里从枕头下面翻出来，又按了开机键，想要回个电话，却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肖致的联系方式，那他是怎么知道宿舍电话的？

换衣服，再换衣服，磨蹭，再磨蹭，终于被室友推出了门。到达约定地点，肖致已经等在那里了，清欢鼓了鼓勇气，上前问道：“你怎么找我？有事吗？”

肖致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说：“是，是有点事，我们走走？”

清欢点头，两人顺着操场草坪外的跑道慢慢走，肖致问：“对不起，不过我还是想问你，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清欢望着跑道外围的铁栅栏无波无澜说：“也没什么，既然忘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肖致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清欢，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他说：“其实，我也觉得像是认识你的，可是，我高一之前那个暑假出了车祸，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清欢脚步骤停，转过身呆呆地望着肖致良久，好像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歪歪头问：“你，你开什么玩笑？”

“我问过我妈妈，我妈妈说我当时骑车去初中同学那里送一件东西，结果被车给撞了，幸亏是小路，车开得不快。”

清欢缓缓松开被自己攥得生疼的手指，问他：“你是去送什么东西？”

肖致从包里拿出一张画来给她看。

“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从医院醒来的时候，书包里就有这张素描画，可惜被血染脏了。看到你我就觉得熟悉，这画上的是你吧？”

画上的人正是清欢，躺在病床上眯着眼睛。应该是那天他来看她，回去之后画的吧！

他说过，会再画一张给她，只可惜，后来就只在病房里见过一面。

又想到那个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下午。

“原来你不用一直看着我也能画好！”

“什么？”肖致却真的全然忘记了：“这画上是你吧？你好像，胖了一点。”

清欢却笑了：“是啊，养胖了身体也好了。”

肖致：“哦！其实，我想问你，我们过去，是，是什么关系？”

清欢又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可是有些难度了！

“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你想什么呢？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初三，才多大点啊！”

刚说完又捂住了嘴，为什么要说“才多大点”？难道年龄大点就会有什么关系了吗？

肖致却没有想那么多，只皱着眉说：“可是，我家里还有一张你的素描画，是你坐着写作业的样子，应该是在教室画的。”

清欢说：“嗯，我知道，那是你准备画了给我的，后来又反悔了说后面给我补一个。谁知道我就生病了，连考试都没去成。”

肖致拍拍脑袋努力回想，还是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想应该是你住院的时候我又画了一张吧，暑假想给你送过去，结果出了车祸！”

也许是，也许不是，至少此刻对肖致来说，面对的是陌生的清欢，那么一切还有什么深究的意义呢？

清欢摆摆手就要走：“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你，你还是要多休息！”

肖致想要点头让清欢回去，却在她转身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我带你出去玩玩吧，你才来，对这个城市不熟悉。刚好我们也叙叙旧！”

叙旧？我们又有什么旧可以叙？清欢心里明知道该拒绝，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点头说了一声：“好！”

此刻就站在面前的这个人是肖致，让她如何去拒绝？

再后来，肖致又带她出去过几次，公园，动物园，游乐场，还有湖边。而海岸线的每一次演出，不管是在自己学校还是应援到别的地方，只要还在这个城市，不管多忙，清欢都会过去，有时候就坐在角落里，静静地听肖致唱一首歌。

他们算是什么关系呢？状似有些亲密，却因为隔着四年他记不起的时光，显得格外疏离。清欢时常在想，如果说墨炫是她最信赖的人，那肖致就是她最想靠近的人！

一直到肖致大四，毕业前夕，清欢突然收到短信，海岸线要在新校区综合楼前院举办告别演唱会，肖致通知她，如果没有什么事就来参加吧，他要毕业了。

清欢没来由一阵心烦，看着宿舍外面被风摇来摇去的树枝，原来，又是一个夏天来了！

人很多，清欢没有提前去找肖致好让自己坐到前排，甚至没有回复他短信告诉自己会不会过去。她跟众多同学一起挤在后面，因为场地大且人多，清欢相信，肖致在台上一定不可能看到她。

歌单都是排好的，虽然肖致是主唱，可也不全是他唱的，中间换人的时候，清欢看他不停地往人群里看，试了几次终于放弃，坐到一边拿着水去喝。

夜幕渐渐深沉，演唱会也接近尾声，肖致再次上台，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大声道：“最后一首歌，我要送给一位旧友！只不过很可惜，她好像不在这里。”

台下人声鼎沸，此起彼伏，好多人都在高喊他的名字。肖致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又说道：“我记性不好，以往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我知道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也想起来我好像曾经唱过一次，只唱过一次！但现在我想再唱一次。”说到这里，目光突然扫到角落里不起眼的清欢，顿时眉眼都散开笑容，加了一句：“送给你！周杰伦的《简单爱》！”

清欢旁边的人挤来挤去，喧闹声不绝于耳，她却站在那里哭得稀里哗啦！

其实，我早就不追星了！但我还是很喜欢这首歌，那是因为你曾为我唱过！尽管那一次，你只是对着录音机唱的，可是，我却听了许多年！

演唱结束，人潮散去，清欢知道肖致看到了自己，如果就这样走掉有些不妥，她努力地朝他挥了挥手，肖致丢下话筒迅速地跑了过来，在清欢面前定住。

“清欢，你听到了吗？”

清欢问：“你想起来？”

肖致摇头：“看你经常用手机听这首歌，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唱过一次的，什么时候唱的就不知道了，想着你喜欢，就从网上搜了来好好练习了一下。”

清欢伸出大拇指故作洒脱地笑了笑：“很棒！唱得好听！”

看清欢又不说话了，肖致盯着她道：“后天我们乐队几个人约了去玉凰山顶看日出，你也一起去吧？”

“我？”清欢指了指自己，又问道：“不会不方便吗？”

肖致赶紧摆手回答：“不会，不会。我们提前进山，山里有一些居民，我们住在居民家里，房间都订好了，订的多，够住。快天亮的时候再去山顶看。”

清欢犹豫几下，还是没有做决定，只说：“我考虑考虑吧，那天也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转身走的那一刻，肖致突然在后面喊道：“清欢，你一定会去的，对吧？”

清欢的眼泪瞬间将自己击溃，她想起住院时他来看她那天，临走说的那句话！

清欢，你会去考试吗？一定会去的，对吧？

清欢没有去看过日出，虽然憧憬过，因为种种原因总是不能实现。肖致安排的很妥帖，背了一个半人高的旅行包，塞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必需品，相比较而言，清欢就轻松多了。他们是凌晨三点左右就起床往山顶走去，因为每个人都带了手电筒，旁边的路都被照亮，走起来也还算顺畅！

到达山顶的时候天空还是黑沉沉一片，肖致带着清欢找了个适合观赏的位置坐下，他的同伴因着他带了女生都离得格外远，清欢望着阴沉沉的天空问：“今天会看到日出吗？”

“当然，我们提前查了天气预报，是个大晴天呢！放心吧！”

肖致从包里拿出一件薄薄的外套搭在清欢的肩膀上，清欢测过来看他，黑夜中那双眸子像是发着光，让她一时有些心慌意乱，肖致揽过她的肩膀，趁着黑夜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清欢心脏快要跳出来了，脸也红的能滴出血来。她赶紧别过脸去，从山顶往远方看去，想象着太阳升起来的场景。手心紧紧抓着他的那件外套，心中暗暗想着：

如果，如果今天真的能看到日出，待东方破晓，云霞蒸蔚，漫天红光，待光影随身流进眼眸，待你脸上也有了暖色，若你看向我，我就转过去亲吻你的侧脸，告诉你，肖致，我爱你！

可时间慢慢过去，天色依旧阴沉一片，看来是不会有日出了！

肖致的同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下山吧，刚查了天气预报，变天了，想看日出只能改天来了！”

天有不测风云！这大概也是天意吧！

肖致闷声道：“你们先走，我，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

同伴们都回去补觉去了，清欢也突然袭来一阵倦意：“我们也走吧，下次再陪你来。”

肖致看着黑漆漆的夜色说：“再，再等等吧，也许会有呢……”

清欢看着满天的乌云，又默默地坐在他身边。只听肖致又轻声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下次的！”

清欢错愕。肖致却突然问：“清欢，你想出国吗？”

“出国？”清欢皱着眉头摇摇头道：“不可能，且不说语言饮食上的差异，我父母只我一个孩子，我是不会离他们太远的。别说出国了，出省都难。”

肖致眼中晦暗不明，清欢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肖致沉默片刻，又笑了笑，回答：“没什么，感觉学校里很多人毕业后都出国了，所以问问你。”

清欢不疑有他，一阵困倦袭来，靠在肖致的肩膀上险些睡着了。

肖致将她扶起来，两个人在快要天亮的时候趁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向定好的民宿走去，一回去清欢就瘫在床上不想起来了。

清欢睡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她出来看见肖致的几个同伴都还在，只是在忙着整理行李，看见清欢起来便跟她打招呼。

清欢上前问：“肖致还没睡醒吗？”

其中一个回答：“你不知道吗？肖致天刚亮就走了，今天下午飞首都机场转机去美国……”

清欢的大脑突然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已经听不见了。她迅速跑回房间拿起那个不重的小背包，招呼也没打就冲出去了。

下山，拦路打车，拼命打电话，一直关机，清欢着急地快哭了！

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了，从x市去往北京的飞机刚刚起飞，从清欢头上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