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的歌者

白雪覆盖的林间

爱德华和德米特里缓缓踱步，皮靴踏雪，带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脚印错落，隐约露出沃黑的泥土。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并肩而行了。

“所以，是我的女儿？”

没了嘈杂的心音，爱德华慢慢平静下来。来回琢磨了几遭，竟发觉这不是件坏事，甚至值得皆大欢喜。珍宝被劫掠的恼怒神情维持不下去了，再开口的语气便多了几分调侃。

德米特里轻笑，语气已经恢复往常的柔和优雅，“你知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再一次庆幸爱德华听不到自己关于前世的想法。能和爱德华如此心平气和地谈论奈希，简直是前世不敢想象的美梦。

“是啊，我知道…”爱德华想到初见贝拉时的自己，自然理解好友此刻的心情。

“跟我说说奈希吧，我想知道她的一切。”前世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全部的她就失去了她，今生他绝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这算不算作弊？”爱德华觑他一眼，想起自己和贝拉经历过的波折颇有些忿忿不平，“哼，也太便宜你小子了。”

德米特里摇头失笑，突然想起奈希刚刚的异样，不禁发问：“你们原来跟奈希怎么讲我的？她刚才听到我的名字好像有点儿害怕的样子。而且怎么会问到意大利？”

爱德华也是满脑袋疑惑，开口时甚至有些凝重：“怪就怪在我们没提过你的名字，而且刚才那会儿她又不给我听心声，实在不知道她在怕什么。也不对，不像故意施展天赋屏蔽，倒像是又跟那个禁忌有关…”

“禁忌？”爱德华的话信息量有点儿大，德米特里连忙打断，把捕捉到的关键词反问出来。

“是的，我一直怀疑奈希身上有一个禁忌，限制她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当初她笃定自己不是我们的女儿，却又很熟悉和信任我们；是她坚持要见查理，才让查理有机会再见到贝拉，天知道我多庆幸那个决定，贝拉感觉很圆满，查理也很安心；也是她引导我们去巴西寻找答案，得到答案又很惊讶，好像觉得那不是正解。”爱德华有点儿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她见过另一个是我们女儿的人，根据她的经历做出一些判断，然后发现有些结果一致，有些则不然。”

德米特里已经完全蒙了，奈希就是奈希，他绝不会错认自己的歌者，但是爱德华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当然记得巴西的事，那之前你们担心坏了，还跟老缇欧打过电话。但是你说她不是你们的女儿？”

“抱歉没跟你们提过，奈希有前世的记忆-”

轰！像一颗炸弹丢进德米特里脑袋，前世的记忆！怎么会，怎么办，怎么可以…

“-生理上她当然是我们的女儿，但是她觉得自己是借身还魂，灵魂占据了蕾妮斯梅的身体，大概是这个意思。”

“她…有说过前世的生活吗？”发问的声音干涩，德米特里像跪在刑架前等待宣判的囚徒，心口被扯出破洞，从内到外席卷过刺骨的寒风，只等着那毙命的一枪来临。

“当然，她前世是聋哑人，还有严重的心脏病，虽然出身豪门，但家人都很冷漠，还嫌弃她没用…可怜的孩子…”

这？显然不是他所知的前世。看来奈希和自己一样，也有过奇遇，只不过不论前世今生，奈希的奇遇都发生在他们俩相识之前。

悄悄松了口气，对奈希的心疼后知后觉地涌上，原来，他的宝贝还受过那么多委屈。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前世那个在沃尔图里崩溃恸哭、木然赴死的少女，她曾挣扎在灰暗里，是卡伦一家给了她渴求的爱和鲜活多彩的生活，却被那时霸道无知的自己剥夺所有，被迫背负愧疚。这样算起来，自己比她前世的家人还要可恶百倍吧。

庆幸和后悔的情绪交织，如藤条缠绕心脏慢慢收紧，德米特里竟觉得眼眶发酸，还好，他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他已经改了，所以，奈希，求你，这次别放弃我。

“还好这辈子身体健康，性格也比刚开始开朗一些了。”爱德华不用扭头就能听到好友哀痛到无以复加的心声，前世的故事被屏蔽，他以为德米特里只是担忧心疼奈希的病痛和心伤，赶紧补充道。

吸血鬼对歌者的关注和保护甚于本能，他自然理解好友的心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话说雷米奥怎么还没有转化？我听见他可是早就迫不及待了”。

德米特里勉强从复杂的心绪里收拾起精神，提起那个不让人省心的雷米奥，声音里多了一丝笑意，“想等来这边以后让你们帮帮忙，本来前年满了18岁他就嚷着要转化，但是老提欧担心我们几个控制不住新生儿期的他。卡莱尔转化了你们几个，又是学医的，应该会更有经验一些。其实刚才就该跟你们商量这件事的，没想到遇到奈希…”

最后两个字陡然柔软，被他在舌尖转了又转，带着醉人的缱绻。爱德华好笑地瞟他一眼，甚至开始自省对贝拉有没有这么腻歪。

德米特里被看得不自在，握拳抵在嘴边，低头咳了两声，问道：“贝拉的新生儿期怎么样？我看她现在适应地还不错。”

提起贝拉，爱德华顿时满脸骄傲，“说了你可能不信，她几乎没有新生儿期，一开始就有很好的自控力，第二天就可以抱奈希了。”

“你说什么？!”

衣领被一把抓住，爱德华清楚地听见好友脑海里在咆哮，你怎么可以让新生儿接近奈希！

“我是说，简直不可思议，贝拉太厉害了。”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反应过激，德米特里尴尬地松了手。爱德华的衣领已经被他吸血鬼的手劲揪成碎布条，在夹杂雪屑的冬风中尴尬地摇荡着，像极了爱德华此时无语的心情。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儿，不要一提到奈希就这么…”爱德华还没感叹完，两人突然僵立，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道兽影立在林间。

威胁的喉音在利齿间翻滚，凶狠的眼神满是被背叛的愤怒，他前腿压低，身形后坐，摆出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嘿，雅各布，这是我的朋友，和我们卡伦一样食素，并不会破坏契约。”爱德华见状立刻开口，心中暗恼他们竟忘记福克斯是奎鲁特狼人的领地。“抱歉没有提前告知，卡莱尔会尽快拜访你们的族长。缇欧一家也会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并不会在附近狩猎，更不会伤人。”

棕红色的巨狼闻言抖抖耳朵，慢慢立直了身子，却依然不满地呲了呲牙。

爱德华扭头看了一眼德米特里，又转向雅各布说：“是的，我知道，但你看他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啊。”

巨狼哧了一声，表情有片刻柔和，贝拉怎么样？

“她很好，这几年过得很快乐。”到底对雅各布心怀感激，爱德华忍下心中的酸意，补充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见见她，她会很高兴，她…贝拉她一直很挂念你。”

不必了，我也很好，托你们的福，我的同伴又要开始变身了！雅各布恨恨地在脑中抱怨。

奎鲁特狼人的基因只有碰到吸血鬼气息才会被激发。当年卡伦一家在此定居，血脉里保护家园的本能被催动，族里的青年几乎尽数变身。这几年爱德华和贝拉在国外，爱丽丝他们也搬到了西雅图，只有威胁气息最弱的卡莱尔和埃斯梅还住在福克斯，狼人们变身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快要恢复常态。

结果现在，又来了什么缇欧一家，拉普什估计又要充满狼嚎了。

这是两族流传在血脉里的对抗，爱德华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歉意安慰他道：“缇欧家来了以后，卡莱尔他们会搬走。”

哼！有什么用！还不都是吸血鬼！总之，我会盯着他们的，雅各布撂下警告，一个纵身跃入林间，眨眼不见了踪影。

“咳咳，狼人？”德米特里仿佛闭气了很久。

爱德华苦笑着解释：“附近的拉普什是奎鲁特人聚居地，狼人嘛，向来和我们吸血鬼不对付。但是我们无意为敌，卡莱尔亲自去谈下了和平契约。刚才你也听到了，契约内容对于你们来说肯定并不是什么问题。一般我们两边会井水不犯河水，但雅各布比较特殊，他-”爱德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贝拉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帮了我们很多次，这也让他觉得更有责任去防止我们越界。”

德米特里点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对奈希的安全没有威胁，甚至帮过他们，那自然不算敌人。只是雷米奥很快要接受转化，很容易失控暴走…看来到时候要看紧他了。不然被群狼人盯上，光那味道都够人受得了。

他抽抽鼻子，突然脚步再一次顿住，酥麻的震颤从灵魂传导向肌肤，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就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