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化险告白

雷米奥猛扑出来的时候，德米特里早有准备。

他一把将奈希带转到身后护住，侧头低声安慰：“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然后不退反进，迎着兽一样赤红着眼的雷米奥直冲过去，在马上将撞的一刻矮身侧倒，结结实实绊了雷米奥一跤。

高大的身躯狠狠砸在地上，发出沉闷轰鸣，土石飞溅，在树干草叶上打出噼里啪啦的碎响。

这种跌撞对吸血鬼来说，伤害几乎为零，雷米奥很快就爬了起来，已经陷入暴走的他被气得够呛，注意力全被害自己跌跤的德米特里吸引，愤怒咆哮着开始了第二轮进攻。

德米特里冷眼看着雷米奥逼近，愤怒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就是他差点伤害到奈希，就是他险些害自己再次失去挚爱！

对面人杀意浓重，反更激起雷米奥的狂躁，身体里尚且残余的属于人类的血液沸腾起来，铁拳带着连吸血鬼都畏惧的速度和力量直奔德米特里的面门，却只穿透了风一般的残影，收势不住砸进前方的树干。

砰！一声闷响，足有七八层楼高的云杉被砸出了半拳深的大坑，离地面极高的树梢剧烈摆动着，树根处的土层都微微松动，好险没被连根推倒。

但此刻没人关心这棵倒霉的树，两个身影转眼缠斗在一起。吸血鬼的速度和力道，让这方寸山林，瞬间刮起破坏力惊人的龙卷风，时不时发出连环车祸般的巨震。

新生儿缺乏经验和头脑，雷米奥跌跌撞撞，完全凭蛮力攻击，又不善躲闪，几次险些被扭断脖子，求生的本能让他渐渐生了些怯意，打斗间脚步暗暗后撤，但又舍不得不远处味道鲜美的猎物，一个不留神被掀翻在地，脖颈被冷硬狠厉如鹰爪的手握住，收紧…

“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

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奈希已经认出突袭者是缇欧家的新成员雷米奥。新生儿本就难以自控，一时暴走也罪不至死，更何况雷米奥是亲人。

另一边，竟是赛琳娜和卡伦们一起赶来。赛琳娜不顾德米特里骇人的神情，冲上去就攻击他制住雷米奥的右臂。

德米特里的动作顿住，奈希的声音将他从暴虐中唤醒。愤怒消退，后怕如潮水般涌来，他侧身躲过赛琳娜的拳头，一把将雷米奥扔出老远。

转身几步走到奈希面前，双手握着她单薄的肩膀，眼眸逡巡着花瓣般娇嫩甜美的容颜，珍惜得看了一遍又一遍，叹息一声，不容拒绝得将奈希拥进怀里。

“别再这样吓我了！”语气竟比受惊不轻的奈希还脆弱几分。

不远处，雷米奥被赛琳娜扶起，呆愣愣直盯着她瞧，因暴走而鼓起的青筋慢慢平复，脱缰的理智也渐渐回笼。已经比他矮一头的“姐姐”正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状态，雷米奥抿了抿嘴，眼神深不见底。

这边，卡伦们焦急地围笼过来，想要看奈希的情况。

“天啊，奈希，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谢天谢地，幸亏德米特里及时赶到，但是我的奈希宝贝肯定吓到了吧。”

“你怎么可以这样突然跑出来！我都担心死了。”

头一次见识你死我活的肉搏，还是加了倍速和武力值max的吸血鬼版，奈希的脸色还有些惨白。但她努力笑着，一一回应家人的关切。

德米特里默默退到一边，看着奈希被家人安抚，眼中懊恼、嫉妒、希冀和绝望交织，他多希望自己是那个最有资格第一个拥抱安抚她的人，多希望奈希此刻能看他一眼，对他露出那样柔软的笑。

但是不可能了吧，今晚的相见本就是他的孤注一掷，可奈希，连正式表白的机会都不给他，甚至因为他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而独自一人跑到这里。

苦涩从心底蔓延，像浸透毒液的藤萝，攀爬过心脏，顺着血管和筋脉伸展到四肢百胲，瞬间枝繁叶茂，将躯壳和灵魂一并淹没。明明是温暖颜色的瞳孔一片空洞黯淡，却仍固执地盯着那抹倩影，固执地等一个审判。

爱德华的耳朵微动，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转身拉拉贝拉。大家这才注意到德米特里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默默叹息着让开了身。

奈希琉璃般的水眸残留着些许惊惧后怕，抬眼望过来，彷佛隔着悠悠岁月。德米特里有些恍惚了，不过一瞬间的时间，他好像立在前世今生交界的光影里，被沉重的深情和悔恨坠在原地，那些想刻意忘记或珍重收藏的画面蜂拥而来，争先恐后地挤进脑海，一帧一帧都是奈希的模样，与眼前的人影重合。

“奈希，对不起…”

对不起前世违背你的心意，对不起惹你难过悲伤，对不起害你丢了性命。

艰难开口，德米特里心中生出几分悲怆的孤勇，“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爱你-”。

哽咽让话顿在喉头，德米特里才发现自己竟在流泪，浑身紧绷到几乎要痉挛，拼尽力气稳定自己，出口的语调依然在颤抖，“能否赐我荣幸，常伴你的左右。”

这样小心的、脆弱的、卑微的话语，却像一记重锤，凶狠地砸在了奈希心上，砸碎了几天来所有的犹疑迷茫。

看来德米特里今天真的被吓到了，不再隐晦地暗示，不再婉转地试探，大胆越线的拥抱第一次让她直观而非想象地感受到歌者的重要。身负如此突如其来又无力抗拒的情感，德米特里的请求竟然只是允许他伴她左右。

那还犹豫什么呢？既然她对于德米特里是左右命运的唯一，是无可更改的注定，而她也并不排斥，甚至隐隐欢喜，那么何必抗拒。没必要勉强自己全部接受，允许他的走近，对于他来说，就已经是巨大的成全了吧。

想到这里，奈希低下头，竟有些懊恼曾经的纠结。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德米特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前，一步距离，是他一贯克制的隐忍。

“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他似乎怕她为难，语气有些着急。

见他误会，奈希连忙摇头，抬眼竟是他腮边挂着的泪水。

细柔的手抚过脸颊，德米特里只听见一声叹息般的回答，“是我的荣幸”。

很久之后，在奈希与德米特里的婚礼上，当卡伦家的远亲们好奇地八卦两人的情史，问奈希是什么时候决定接受这个“大冰山”的。奈希嘴里告饶，可脑海里倏然闪过几年前那个昏暗的黑夜、那片黎明前的山林，和那双被自己含糊应允瞬间点亮的眼睛。

奈希无法形容德米特里那时的神情，似哭似笑，似劫后余生，过度紧绷的肌肉颤抖着，眼中迸出光来，仿佛在燃烧灵魂。

但奈希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情，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被需要、被仰望、被渴求、被珍重的感觉太过于清晰和强烈，她的心满得快要沉底，又轻盈得飞越苍穹。这就是爱吗？感到安全、满足、甚至有些得意的窃喜，觉得踏实、欣慰、还有些酸涩的感动。

眼前的男人已经激动到不知所措，手抬起又放下，好像她是个精美易碎的瓷娃娃，只敢用目光贪婪地注视逡巡，最后轻轻覆上奈希还留在他颊边的手，将寻了两世的珍宝拉进怀里。

好乖，真的好乖，小手悄悄拉着他的衣角，就这样信任地缩在他胸前，任他的臂膀越收越紧。奈希的体温很高，当然是相对吸血鬼而言，抱在怀里像是一个小太阳，将德米特里冰冷的怀抱都熏蒸出暖香。

但小姑娘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起头，挣扎着想要向周围看，看来是终于想起家人还在附近。德米特里低笑出声，放松了力道，抬手勾勾她的小鼻子，见奈希窘迫得脸都红了，连忙安抚，“他们早就走了。”

四周果然不见了卡伦们的身影，连刚才被德米特里揍得不轻的雷米奥也不知所踪，奈希这才松了口气，小手呼扇呼扇的，给发烫的脸颊降温。

德米特里宠溺地看着奈希，柔声问：“我送你回家？”

奈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她眼睛一亮，“我一直想在这里看日出来着，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在这儿？”德米特里有些疑惑。

“嗯嗯！这里可是我的秘密基地，景色超级棒的，跟我来！”奈希转身，想像往常一样自己爬上树顶，谁知却被握住腰肢，身子一轻，转眼跃上了云杉的第一层分杈。哈，是了，有吸血鬼这样的极速交通工具，哪还用自己爬树呢。

德米特里带着奈希三两下攀到顶梢，小心将她安置在较粗的枝丫上坐好。

“你看！”奈希兴奋地指点着。

德米特里立在稍低点的细枝上，一手抓进树干固定身形，一手揽着奈希的肩，环出一个安全的弧度，也挡去了寒凉的夜风。确定奈希安安稳稳在自己的保护之下，他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