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老家

总是要看一眼的。
‘故乡’两个字的里面，蕴含不同寻常的意义。
在常威而言，对于这里仿佛是没有牵挂的——他幼时便没了父母，少时唯一的亲人祖父也去了，磕磕绊绊长大，朋友也没几个，至于真交情的那种，个把个的，现在的记忆里，也苍白淡薄了。
这些东西，在他已经度过的千多年的生命历程中，暂短，而且并不十分美好。
但故乡总是故乡，不同寻常。
就是这个地方，这一片天地，孕育了他。他的真灵的最深处的根源和烙印，便从这里来的。他的存在，从这里开始。
那凡间的人，做官的、做生意的，有头有脸了、飞黄腾达了，真那种没心没肺的之外，大抵也都是有回馈故乡的念头的——七老八十了，也得回来看一眼，落叶归根总是个念想的。
常威必须要看一眼。他当然没落叶，如果没有遭劫陨落，大抵是永远不会归根的了。但与这里的挂碍，却是割不断的。
太夏的天地棋盘中，常威正无事可做。该落的子都落下了。漫威多元时空宇宙那边，更是斩了因果。
便就回来看看罢。正好把自己暂时抽出来，避开那双一直扫视着搜寻他的眼睛。
某天，废弃道观改的小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大多数孩子们、常威的婆娘们，都进了大德宇宙去了。
不过英琼和星灵子，则带着一些年纪十四岁上的，下山去了。
这一池水，也不知要被搅的多浑。
...
身为凡人、还在故乡的时候，也即第一世时，常威偶尔也会仰望星空，对着漫天的星辰感叹于宇宙之广大，天地之高远。
如今则早没了这种感受。
宇宙之大，也只咫尺之间。
小小的一颗星球，在无垠黑暗的星空里，如此的不起眼。谁也不能知道，这颗星球竟然能诞生常威这样，如今的混元金仙。
宇宙很广袤——对地仙之下的存在而言，皆然。
但宇宙也很渺小，并且脆弱。混沌中自然孕育诞生的宇宙，极限止于天仙之下。自然宇宙是承载不起外来天仙的。
宇宙是一个看似大而化之，但实则精密无比的机器。宇宙的量级，哪怕止一丁点变化，都会在时间和空间的尺度上，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
而天仙，是超脱宇宙的伟大存在。
——量级而言，天仙比宇宙更高。
如果把宇宙比作一个一尺大的布袋，那么天仙的体量比它大，一旦天仙真身降临，就好比把大的东西硬生生塞进小的东西里去——会撑爆。
一丁点量级的变化，都会引起宇宙的连锁反应，更遑论比宇宙本身还大的东西塞进去呢！
不过有一个办法，却能避免——趁宇宙不注意，偷偷的进村！
实际上就是，瞒过宇宙，让宇宙感受不到自己的肚子里塞进了另外的东西，那么它就会按照原本的运转机制一直运转，而不会产生应激反应。
这样的能耐，一般的天仙做不到。要趁宇宙不注意，要有足够的手段才行。所以如果天仙要对宇宙内做点什么的话，往往以化身行事——有时候当然也是因为不得不用化身的缘故——在天道强硬抵御的时候。
天仙比宇宙量级更高一点，但如果宇宙运转无暇，天道抵御强硬，一时半会天仙也打不破宇宙。
得找到破绽。
或者创造破绽。
不过对常威来说，便不是什么问题了。他是混元金仙。要瞒过宇宙，轻而易举。更重要的是，他的真灵本根，本来就是这方宇宙孕育的。
在漫威多元时空宇宙的时候，他为了渡劫，取得了那方宇宙的法则烙印，但并不代表他在自己故乡的身份被放弃——宇宙承认‘多国籍’。
当然了，常威作为混元金仙，他的力量之强，自然不能轻易在宇宙中爆发。不是爆发不了，宇宙这种级数的，已经限制不住混元金仙的力量。然而一旦爆发，哪怕一道气机，这宇宙就得完蛋。
眼下是延康之劫，后天末劫。常威的故乡，也未能幸免。
这里，也遭了劫数了。
不过常威老家这边，劫数与漫威多元时空和峨嵋那边，不同。那边是劫魔入侵。这边则是纯粹受了劫炁影响。
常威老家的宇宙的本源并不强盛，而且本身处于宇宙运转的低谷阶段。更重要的是，老家没有鸿钧。
常威回家了，并未直接抵达地球，而是来到老家宇宙的本源之处。
这地方，已经被劫炁所侵染——天变了。
宇宙本源朝着扭曲、崩坏的方向转变，在常威眼中，这一团宇宙本源如果任凭不管，会在一段时间之后，活生生变成一头劫魔。
后天末劫，就是这么牛批。
哪儿都躲不开。
在大道的尺度上，延康劫才刚刚开始。以至于还没到常威这种级别的存在都感到棘手的地步。
才从旁支末节而发。这些自然宇宙第一个遭殃。
常威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老家整个变成一头劫魔。不过劫数之中，劫炁无边，今天祛除了，紧接着又要来。
除非常威一直坐镇这里，直到劫数完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常威弹指，往这宇宙本源之中，打入了一道法印。只须得保证这宇宙本源不会被劫炁变成劫魔即可。
转身离开，下一瞬，已是到了地球。
正是个街角处，身边一大群安静来回走动着的‘人’，将这街角堵的严严实实。常威就出现在他们中间，却并不被发现。
常威看了这些‘人’一眼，举目四顾，只见街道上一片狼藉，就好像有一个大魔鬼在这里吃了一餐。
碰撞的车辆横七竖八，地上的干涸的血迹发黑，一阵风吹过，腐臭味扑面，卷起一些残破的纸张，飞起来，又落下去。
一派末日场面。
看起来时间还不长——在常威眼中，时光的痕迹一目了然。他看到三个月前，这里突发的一切，及至于这片大地、这颗星球、这个宇宙所发生的一切。
然后常威举步回到了记忆里已经泛白的小时候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