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光与暗的审判

社会的力量，总而言之就是契约的力量。
人们因为既定的社会契约，而遵守规则，将整个社会连结在一起，形成一台高效有序的社会机器。
而驱动这台机器的核心要素在于人们既定的意识形态，当人们相信某个东西时，就会形成某种特定的意识共同体，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强大力量，在整个社会中发出一种盖过一切的声音。
当这种声音大到一定程度时，就会难以逆反，人们的驳斥声会逐渐变弱，相反越来越多的声音会加入到朗诵这种声音的行列中来。
声音是一种强大的力量，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没有声音了，就没有问题了。
荷鲁斯内逊帝国中，逐渐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是机器轰鸣声。
为了效率，由人向机器的转化还在日复一日的进行。
随着机械生命体的增多，德博瑞克的意识形态越发强大。
延界冠冕延伸出无穷无尽的白色光芒，这种白色光辉将所有人的意识连结在一起，不断执行着德博瑞克的意识指令，所有人的意识都像一个整体一样，接受着核心发出的指令，浑然一体的运行着。
各种机械科技在不断研究实践中，疯狂向上攀升着，德博瑞克意识中的机械殿堂变得愈发闪耀，它已经融合了四原界中无数特性的力量，拥有者兼并一切，连结一切，通往未来的力量与动力。
整个意识形态组构成的亚空间——【界】之中，无数人的意识正逐渐融入德博瑞克构造的意识形态中，成为这个即将迈向终极的宏伟建筑中的一颗螺丝钉，一起组建成一个无比磅礴，联合统一的意识形态共同体。
在这里，一切个体的概念与意义即将消失。
所有人都是一，所有人都是全。
不但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更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中文发音不同意思不同，第二声第四声自己品）
超越无数桎梏的全新生命形态即将构成，就在德博瑞克操纵着无数机器，即将让一切合二为一，抵达前所未有的新境界时，机械的轰鸣声中，突然迸发出了杂音。
在看不见的阴影中，无数质疑声突然响起。
窃窃私语声一传十十传百，逐渐在黑暗中传播开来，在众人耳畔响起。
那些沉浸于迷信之中的人们仿佛突然醒悟过来，发现了自己生活在巨大的谎言中一般，大声呼喊道。
“那个王座上面的家伙是骗子，她是个女人，根本不配当皇帝!”
“没错，荷鲁斯内逊帝国的皇帝只能是男人，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继承帝位的权利。”
？!
刺耳的杂音让整个世界的运转仿佛陡然凝滞，在愈发嘈杂的质疑声中，德博瑞克坐在王座上陷入了沉默。
不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到了最后的地步，居然会有这样的声音，用这样可笑的理由阻挠她的前进。
然而从古以来，帝国的皇位都是由男性继承的，这一观念早已深入人心，以至于到了最后即将完成大一统的时刻，依然能够引发超乎想象的一呼百应。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德博瑞克已经可以预见到声名崩溃后的一系列后果。
作为近乎全知全能的存在，她唯一的缺点就是不会说谎。
过去各种阴谋诡计全部都是交给菲克，让他去实施谋划的，她一直都是作为一个正面的存在，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如同太阳一般释放着耀眼的光辉。
德博瑞克看透一切的目光穿透时空，看见了许多人在阴影中奔走相告，揭发着她此前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一切。
这些东西都是菲克作为她的阴暗面，在暗中执行的东西，此刻，那些向往自由的反抗者们，将其掏出作为利器刺激着麻木的机器们，让它们重新审视一切，反抗德博瑞克的统治。
在越来越大无数的人们陡然惊醒，开始凝聚目光，重新审视这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如果一开始一切就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那么后续不论建造了多么宏伟的建筑，依然抵御不了谎言崩溃时的根基坍塌。
谎言并不伤人，真相才是毁人利器。
对方没有用自由、思想、独立之类的东西拿来抵抗她，而是用最难以驳斥的事实与她对峙。
整个意识形态共同体开始松动起来，像是即将零散的机器一般，惴惴不安。
德博瑞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荒谬的原因功亏一篑!
菲克作为一名名副其实的【真言者】，在黑暗中大声呼喊，揭露德博瑞克过往的一切。
越来越多自由的意识开始从意识形态共同体中觉醒过来，奋力反抗，挣脱德博瑞克的束缚。
自由的口号在联合体中越来越嘹亮，形成了一股席卷亚空间的风暴。
磅礴如海如渊的意识共同体暴动起来，无数意识流窜肆意，在亚空间中疯狂交砰。
那些曾经多样化的信仰再度归来，与德博瑞克的理念疯狂对抗。
而那些终于机械，终于统一的机械之魂，则在疯狂镇压一切反叛，渴望自由的意识。
分裂与统一，自由与秩序，混乱与有序……
整个世界坠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状况中，整个海米西亚大陆一时间大乱。
在无尽的混沌中，沃切尔眼中绽放冰冷的目光，他的眼神如手术刀般锋利，静静扫视着诸天乱象。
作为一名观察者，他仔细看着这个扭曲的意识形态共同体，看着它在分裂与联合之中不断摇摆。
看着这光怪陆离的一切，沃切尔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深邃奥秘灌入自己脑海。
沃切尔的意识逐渐随着奥秘的增多变得愈发深邃，他的境界疯狂攀升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理解一切……
手中的刀刃逐渐绽放出真理的锋芒，沃切尔的意识升入亚空间中，给予了这个混沌凌乱，摇摇欲坠的联合意识体最后一击。
【境界·万物源解】
由点入线，由线入面。
解构的力量逐渐随着刀锋划过整个意识形态共同体，将其剥离解构。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击虽然在整个意识世界中显得极其渺小，却引发了雪崩般波澜壮阔的大爆发。
无数向往自由的意识灵魂，在亚空间中尽情奔腾。
亚空间的灵魂风暴，让整个意识形态共同体彻底崩溃，引发愈发凶猛的连锁反应。
这台即将完成的终极机器，终于不堪重负的崩溃起来。
在无数意识空间的深处，德博瑞克冰冷的目光穿越时空，注视着阴影中的菲克。
“你会后悔的，就算到了最后你终究会发现，你理想中的世界根本不存在，我的选择才是将一切指向终点的道路。”
整个亚空间彻底混乱起来，无数自由的意识在亚空间中形成无数扭曲的存在。
原本的意识共同体，化作了一片崩溃混乱的存在，形成了一片混乱意识主宰的海洋。
整个世界的独裁统治彻底消亡了，机械纷纷崩溃，大陆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中。
亚空间的混沌风暴，在海米西亚大陆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影响，支离破碎的信仰和混乱的意识形成了一种比诸神时代更为扭曲的存在。
各种邪魔鬼怪全部在大陆降临，自由，前所未有的自由时代来临了！
……
【游戏结束，恭喜您顺利通关】
耳边响起系统的声音，沃切尔自混乱的意识风暴中苏醒。
看着周围复杂的仪器和各种维生设施，他突然发现自己竟已从海米西亚大陆苏醒，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
非常警觉的，沃切尔立刻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自游戏中强化的特性【观察者】依旧在现实世界保有一定的能力，他的观察力非常强悍，瞬间就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此时此刻的沃切尔早已不再停留于之前那座关押特殊犯人的监狱之中，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间现代科技气息极为浓郁的超级实验室。
白色的超现实主义格调，让整个房间充斥着高度科技化的冰冷与诡谲。
沃切尔苏醒的瞬间，立刻有周围的工作人员上前记录无数数据。
这些穿着黑色防护服的科研人员看上去十分诡异，他们笼罩在密封的制服中，看不清面容，像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东西，沃切尔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情况？按照约定，我应该已经赢得自由了吧？这里的主管人是谁，我要见他!”
话音刚落，墙面的数控面板上亮起了一张数据流编织起的面孔，发出了机械合成的声音。
“您好，尊敬的沃切尔先生，非常感谢您对于我司游戏内测的配合，基于您先前的合约与内容表现，您成功获得了合约内容的奖励，今后您可以在我司内部自由从事生物意识系统的研究工作，祝您工作愉快！”
"What..."
从对方的话语中，沃切尔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根本没有像对方之前承诺的那样，获得真正的自由。
自己依然处于对方的控制之下，必须处于对方公司内部，而且连是否能够真正进行研究工作，还是个未知的迷题，搞不好自己还是对方的研究对象……
面对这样的情况，沃切尔刚想说些什么，随即他的脑袋传来了一阵剧痛，无数信息在他的脑海中激荡，过往在海米西亚大陆度过的数十年时间，变得如梦似幻起来，这些过多的信息因为时间与脑容量物质存储能力的关系，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随后，当沃切尔再度苏醒过来时，他已经是在一间充满现代科技质感的卧室内。
全数控的房屋让沃切尔感到十分的压抑。
到处充斥着人工智能的数据化提示，顺着这些提示的内容，沃切尔来到了一座大厅内。
在那里，沃切尔看到了许多和他一样，经历了游戏内测的游戏玩家。
他们身上都散发着独一无二的特殊气息，拥有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是各行各业内的翘楚。
此时此刻，他们汇聚在一起，开始情不自禁的讨论起之前游戏内的内容。
见此情形，沃切尔也快步上前，与众人交谈起来。
“你们也是之前那个游戏的玩家吗？我……”
越是交谈，众人越是感到不可思议。
这个游戏的能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可以说，这是一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产物，其中蕴含的可能与价值，绝对不是一个用于娱乐消遣的游戏那么简单。
就在众人越发深入的交谈，逐渐了解到对方的身份时，沃切尔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如果之前参与游戏的玩家通关后都会聚集在这里，接受统一的控制的话，那么这里明显少了一个人。
那个整场游戏中，最为关键的家伙，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此前沃切尔就一直非常好奇菲克在现实世界中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越是在游戏中与对方接触，沃切尔越能感受到对方的深不可测。
自己虽然自诩这个世界的精英，然而和对方相比，自己显然还有很大的差距。
在沃切尔眼中，对方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自由斗士，如果对方能够出现在这里，对于他们以后执行或许必要的自由计划，一定会有很大的帮助。
遗憾的是，沃切尔询问排查了一大圈人，终究还是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
这里的人虽然都是同样优秀的存在，但沃切尔却能认定他们和菲克之间有着某种质的差别，这些精英们包括自己在内，身上缺乏了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
未等沃切尔将一切理清，整个大厅内周围的墙壁上突然亮了起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中，给予了众人终身难忘的冲击与震撼……
看着眼前那个人的身影，沃切尔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还沉陷在游戏的虚拟世界中。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很快，冰冷的机械音在大厅内响起。
【各位，欢迎来到新时代的世界，请顺应时代的发展潮流，不要做没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