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谢幕

看到领主大人如此紧张焦虑，普罗菲提亚反而松了口气，沉下心来，将一切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有几名遗迹盗掘者在圣鳞帝国境内进行着可怕的遗迹盗掘活动，他们触犯了绝不容许触犯的禁忌，妄想探索那段禁忌的历史，在被圣鳞帝国发现这种禁忌行为后，圣鳞帝国派出了圣鳞族的强者对其进行剿灭，然而……”
“这些盗掘者似乎并非人类，他们不但突破了重重围剿，还杀害了领导围剿行动的圣鳞族统领，现在圣鳞帝国的人正在拼命搜寻他们的踪迹……”
听到这些，司默克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是么……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闻言，普罗菲提亚陡然一个激灵，将早已在心底酝酿好的说辞和盘托出。
“是这样的……那群盗掘者曾经在我的商铺中出现，试图向我们兜售一些违禁的物品，我们在不经意间……看见了那具他们杀害的圣鳞族尸体……那是一具非常可怕的尸体，绝对是血脉极其纯正的上等圣鳞族！”
“在他们离开后，曾经有追寻他们的探子向我询问过他们的情况，这我才了解到其中的情况，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这件事继续发展下去，圣鳞帝国那边很可能会……”
司默科眼中闪烁着不定的光芒，对着下方的普罗菲提亚轻轻摆了摆手。
“我明白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将一切尽数转达给司默克后，普罗菲提亚松一口气，不紧不慢的退出了领主大厅。
他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珠，在心底自语道。
“希望那位先生能说话算数……”
在和司默科谈话之前，普罗菲提亚已经和斯利博瑞达成了一项协议，若是圣鳞帝国进攻这里，那么他的生命可以得到保障，甚至能够成为帝国附庸种族的一员……
虽然他自认为现在的生活也很不错，离开黑水城带着财物投奔其他城池也非不可，但作为一名商人多一项保险的投资总是不会错的，把鸡蛋分散到几个篮子里降低风险，是必不可缺的措施。
在普罗菲提亚离开后，司默科重新拿起了烟卷，不声不响的抽了起来。
不知何时，在浓浓的烟雾中，一道身着正装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他面带和善的笑容，不紧不慢的问道。
“怎么样，领主大人，考虑清楚了吗？虽然我们很有耐心，但看起来时间不等人啊……”
看到对方的出现，司默科的脸庞被烟雾笼罩着，看不出神情模样。
“呵呵，还真是催人……嗯……容我再考虑考虑……”
斯利博瑞摊开手掌，一副诚意十足的样子，缓缓说道。
“您可以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是真心实意想要与你们达成互惠共存的关系的，相比与圣鳞帝国，我们黑林帝国更重视与人类之间的血脉融合与长期共存的发展，我们的社会机制，绝不是其他帝国单方面对人类进行压榨剥削，而是有弹性的让每一位人类都能得到向上发展的机会……”
“只要您帮助我们完成这一次的种族融合，您一定会在黑林帝国中享有一席之位，而且您治下的人类，将在黑林的福泽下得到更好的发展，我们已经在北方成功与一些人类的公国进行了融洽的共处，我相信您应该知道我们与圣鳞帝国之间的区别……不过不论如何，我们会尊重您的决定，黑林帝国随时等待您的答复……”
话说完，神秘男子斯利博瑞如来时一般消散在了烟雾中……
在对方走后，司默科眼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比起咄咄逼人，随时可能引爆危机的圣鳞帝国，或许黑林帝国是更佳的选择……
种族融合……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要确认一件事情……
……
黑水城中，菲克与狄戈一行正在寻找能够与他们一同考古的人选。
尽管黑水城十分庞大，但那种眼中有光的有志之人却是十分难寻。
正当他们物色合适人选时，一队武装精良的部队出现在了菲克一行的面前。
这些人穿着黑色的厚重盔甲，与那些装备简陋的民兵卫队不同，这些人是真正能够在战场上与其他种族正面厮杀的主力军队。
不知不觉之中，这队人马已经对菲克三人形成了一股合围之势，拦住了他们的全部去路。
看到对方的架势，菲克敏锐的察觉到这绝非空穴来风，对方应该是有备而来，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只见为首的那名军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非常客气的对他们三人说道。
“请，先生，有人想要和你们谈谈，相信我们，这是一次人类之间和平的对话，对大家都有帮助，请不要拒绝……”
看到对方身上的标志，菲克大致明白了是谁在邀请他们。
尽管话语中带着十分客气的语气，但其中不容拒绝的味道已十分明显。
菲克点了点头，此刻他们并没有能力拒绝这一次的邀请。
……
茶褐色的家具弥漫在白色的烟雾中，有一种海上漂泊的眩晕感。
昏昏沉沉的大脑在烟雾中晃动，菲克耷拉着眼皮望向面前坐在沙皮椅上的男人。
面孔笼罩在缭绕的白烟中一时难以辨识，首先冲击视锥细胞的是五根粗如香肠的烟茄。
它们缓缓燃烧化作烟灰掉落到地面，就像那些不知所谓的生命虚度的光阴。
对烟天生过敏的菲克猛烈咳嗽起来，这种剧烈的刺激带来生理的不适，却好过死寂般的安定。
“你们……让我很难办。”
两排玉米般的金牙微微开合，吐出砂砾摩擦般粗粝的声音。
菲克有些厌恶的挥了挥身边的烟雾，这烟里似乎有种让人安定的成分，这种被动的安宁让他本能的排斥。
但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淡然的状态下，脑中的思绪条理十分清晰，人的理性大大增强，他很快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请问你是哪位？”
身体微微前倾，一颗留着麻黄色络腮胡的光头从烟雾中探了出来。
“海斯·司默科，算是个在城里管事的……”
听到这话，菲克大体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果然如他所料，在他面前的人，应该就是黑水城的领主。
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黑水城中轻易寻到他们的行踪，并动用武装精良的部队“请”他们到这里。
这里并非领主府内，而是一处私密的秘密商议会所。
显然这位领主先生并不想让这次会谈与他产生太多牵涉。
算是做完了自我介绍，司默科淡然笑道。
“呵呵，你们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们吧？”
说着他粗糙有力的手递过一盒烟卷，示意菲克来上一颗。
对此菲克简单粗暴的伸出了左手将其推开，淡然的回道。
“看得出来，您似乎知道了很多东西，不过我想……我们的工作并没有触犯黑水城内的任何法律，难道不是吗？”
司默科收回了烟卷摇了摇头，随意的从盒中抽出一根续上，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的，你们的工作的确没有触犯任何城内的法律，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非常远大的抱负，想要振兴人类，想要获得平等，想要追寻任何上位种族禁止的东西，但我在往后的岁月中逐渐明白……”
听到对方的话语，菲克基本已经猜到对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他抢在对方将话题转折前，先一步说道。
“是么……那么，我想我正在年轻的时候，如果你已经放弃了你曾经追逐的东西，请不要阻拦我们的道路……”
透过袅袅升起的白烟，司默科仿佛看到了某位故人的影子。
那种眼中闪耀着的，火一般永不屈服的精神……
司默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浓烟，让墨考烟安定情绪，麻痹精神的功效充分压抑那情不自禁涌上的热血……
他已经过了追逐理想的年纪，残酷的事实教会了他太多。
这个世界，从不公平，对方身上不懈炽热的品质，本是种无比美好的东西，然而放错位置的珍宝就会成为垃圾。
在这个时代面前，这种多余的东西显得格外碍眼。
识时务者为俊杰，才是当代的至理名言。
沉默了一会后，司默科缓缓吐出烟圈，语调有些沙哑的说道。
“接受现实吧，有些东西，并不是我们能够追求的。你知道吗，这个城市需要的不是真相与公平，它需要的是长久的安定，人类也是一样，到了最后，你不得不承认，我们确实……与那些上位种族有所不同……”
"Hahahahahaha..."
站在一旁的狄戈毫不遮掩的大笑起来，这些自认人类低其他种族一等的话语，竟从一位人类领主口中说出，实在荒诞的让他无法抑制自己的笑容。
看到狄戈的反应，司默科并没有生气。
他知道许多人，特别是这些执著追求历史真相的人，都在心底怀着对人类种族的某种精神。
但唯有像他这样的经历过真正种族战争的人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不同种族之间可怕的种族阶级差距，有多么令人绝望。
在真正的上位种族军队面前，人类装备最精良，训练最有素的军队，也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一次随意组织的冲锋，便会让原本固若金汤的阵营，彻底分崩离析。
他明白，自己这座黑水城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没有像那无数的人类领土一般被彻底侵占，并非他手底下的军队有多么强大，黑水城的城墙有多么坚固。
只不过是这座城池的位置恰到好处，卡在两座庞然大物之间，能充当两者的缓冲地带，得以苟延残喘罢了。
若是在两者微妙的平衡之间稍有不慎，那么这座城池随时都会在帝国的怒火中，跌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此时，平衡已经被打破，且已经向着自己无法继续保持原状的方向发展。
看着菲克一行眼中炽热的目光，司默科忍不住再度回想起了曾经那种热血的感觉……
不知不觉，烟灰落了一地，司默科思考了许多，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他平静的对菲克说道。
“你们……或许无法理解，我们到底面临什么样的境地，唉……或许黑水城的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不过我并不怪罪你们，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的……”
在圣鳞帝国与黑林帝国必将抉择的二选一间，司默科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或许这会让城中的人们命运就此改变，不论好坏，都已是他无法掌控的范畴。
但这样的选择，或许能让面前这些眼中有光的人们，还能继续追逐与命运的抗争。
“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向北方逃难吧，那里是圣鳞帝国触及不到的地方，如果……”
就在这时，菲克的耳畔突然一片Silence.
Silence.
A deathly stillness.
整个会所内像是被抽空了空气的真空瓶，死寂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种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正在播放的电影，突然失去了声音，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
在这令人惊慌失措的死寂中，一切沟通交流都失去了意义。
唯有死一般的寂静与沉默，让菲克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习惯了嘈杂的人们，在这沉默到来之时，变得惶然无措起来。
但很快，眼前夺目的景象，将众人因寂静而无处安放的注意尽数吸引。
白色的礼花静静盛开在司默科的眉心，红色的烟火随着白色的花朵悄然绽放。
明亮的焰火照耀菲克的双眼。
这火焰炽热，夺目，却又冰冷，无情。
这是机器产生的火焰。
片刻后，像是原本吸纳所有声音的瓶子被打破一般，无数曾经被封印的嘈杂声音，如铁马冰河般尽数涌入菲克的耳中。
刹那间剧烈的声响冲击，让菲克心神恍惚。
枪响了，花谢了，人倒了。
菲克与狄戈还有莱特三人，就这样眼睁睁的看完了黑水城领主的整场谢幕剧……
随后，伴随着无数的嘈杂声，三人呆立当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