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大局已定，除了暗中隐藏的罗族，至少还在战斗逃跑的罗族士兵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张诰中将这时也起了兴趣，随口问道：“听说他们都是你以前的学生，这小子好像有点猛啊！”
西夏大梦神情仍旧严峻，方才抵挡那名罗族消耗太大，缓了缓应道：“我也很吃惊。这名叫林虎的学生我一直也不太看得懂，但肯定不会简单。”
张诰中将接着问道：“他身上的战甲好像不错，比我身上的这一套战甲可能都差不了多少吧。可他又怎么能驱动得了呢？按理说，这小子现在应该连星士都还不是吧？”
西夏大梦猜不到张诰中将这样说的想法，答道：“应该还不是，不过听说，他家是维斯商业联邦的豪商，家中应该不缺钱，即便不知道从哪里买到这么一件，也不奇怪。”
一场激烈的大战后，除了林虎之外，所有人身上的战甲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也难怪张诰中将会将目光盯到了他身上。
罗族的追兵随着指挥官被杀后，余下的幸存者，很快便溃不成军，被一一斩杀在焦灼黑烟弥漫的的草灰地上。
“清点人员。”
张诰中将望着幸存的人族战士，心中突然感到异常的沉重。
虽然报告还没出来，但他一眼望去，还能站着的战士不足一半，虽然大败罗族的追兵，但是伤亡惨重却是不可避免的。
更何况，茫茫黑暗中，仍有罗族的追兵在潜伏着，罗族的包围圈随着这场战斗一定会迅速围拢。以现在这种状态，他们甚至可能无法再应对一次类似刚刚发生的战斗，更别说罗族接下来可能出动对他们来说近乎无穷无尽的追兵。
幸存的他们没有感到丝毫胜利的喜悦。他们还能活多久，一天还是两天？还是可能在下一刻下一秒遇到他们无法抵抗的力量，悄无声息的葬身于此，他们此时同样的不知道。
潜入异族盘踞星球，他们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近乎绝望的战斗，直至身死。
西夏大梦没有避讳任何人，直接对张诰中将报告道：“原本我们一共三十七人，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二十一人，有三人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总而言之，经过这场战斗，我们总体力量丧失了大约三成。而且这还不算战甲损伤，带来的战斗力削弱。”
虽然人员损伤比较大，但是越是高端的战斗力越是损伤得小，因此西夏大梦预估得比较乐观，同样也是为了给还活着的人打气。
张诰中将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一人独自走开，坐在一块被烧出来的乌黑岩石上，静静的思索接下该如何行动。
大草原上，一场简短的葬礼在满是灰烬的漆黑地面上举行。
战死的战士，永远的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处他们此生也难以预料到会葬身的异族星球之上。
没有哭声，但还是会有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战争战斗永远就是如此，总有不幸的生命，因为不得不的理由以生命呢守护他们所希望守护的东西。
一场简单但又庄重葬礼，随着火光开始，随着灰烬而结束。
西夏大梦收敛起他们混在一起的骨灰，收拢到手中因为此次任务而配发的空间戒指之中，心胸之中有一层阴郁之气，因为他也无法保证能够把这些英雄的骨灰带回故乡。
实际上，也许当他们身死的时候，也许一场简陋的葬礼，都将会是一场奢谈。
即便知道身后跟着罗族的尾巴，但他们也并没有在原地停留太久。
一场大战之后，在晨光还未亮起的时候，一行伤痕累累的人族勇士们又重新投入了大草地无边无际的胸怀之中。
从地面上腾起的热浪，高高扬起随风粉碎的草木灰，为阴沉的天空积蓄着一场新雨。
……
……
风林都城，银月大公已经得到了张诰中将率领的一伙儿人族再一次逃脱罗族追兵围捕的消息。
“翎子楠，准备好动身，我要去亲手抓住他们！”
银月大公站立着身旁一名高大的罗族护卫，犹豫的出声询问道：“需不需要让那些家伙一起去，大人不在怕是没有谁还能压住他们了。”
银月大公斩钉截铁的拒绝道：“那些废物，去了也只能车我们的后腿，还能指望他们会尽心尽力吗？”
大公的决定，大大出乎这名护卫的意料，他不明白大公为什么会对这么一小股的人族奸细如此的上心，连风林都城中的大局都不顾了。
虽然，金枫大公的死，人族的奸细也有插手。
但真正的黑手，在他看来在明显不过，就在这些被银月大公召集而来的罗族大贵族之中，难道大公是想要借此跳出风林都城，从而更好的暗中观察他们在风林都城的破绽，从而把那只黑手揪出来？
他不知道银月大公的想法究竟如何，也没有深入探讨的兴趣，快步离开，去为大公的出行做好准备。
……
……
欧雪城，天色已亮。
云笑天不知道林虎他们的遭遇，和即将面临的危险，盯着原本属于乌姆蒂蒂伯爵大人的战舰中主控驾驶室内的巨大晶面屏。
屏幕上正显示着战舰还未完全修复的故障区域，一处位于战舰机身后部的动力装置。
“这一侧的动力系统故障，估计会减少战舰整体百分之十左右的飞行速度，并且灵活性也会相应降低。”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这时受制于云笑天，指着屏幕上的红色区域提醒到。
现在他们暂时算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也没有必要瞒着这名残酷冷漠人族的奸细，毕竟若是这家伙驾驶着这艘战舰被罗族的空防系统或者是战舰，他也免不了会被拉着一起陪葬。
云笑天看着屏幕上的红色区域，心中犹豫。
他不清楚长官求援信息的紧迫程度，对于信息上所说的大草原哪里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概不知。
一向沉默，绝少开口说话的云笑天，站在原地思考许久后，出声道：“带我过去看看！”
“好！”乌姆蒂蒂伯爵大人不明白这名人族奸细想过去看看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他还能够修理战舰的故障不成？这时被锁链紧紧缠绕着，行动不便，每一次的移动都需要忍受非人的折磨。
另那一名女性罗族护卫，云笑天听了乌姆蒂蒂伯爵的建议，暂时关押在战舰内的一处牢笼内，锁链缠身，他也不怕对方能够脱困。
云笑天看着战舰内部动力系统中复杂的线路，战甲内的他眉头紧蹙。虽然想过，罗族战舰内部的布置和线路会和人族的大大不同，可看到眼前这一幅看似乱糟糟的景象，它们之间的差异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去驾驶室内，启动战舰，离开这里，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
云笑天的命令，让乌姆蒂蒂伯爵大人诧异不已，对方竟然这么相信他，难道他就不害怕自己会故意把他带到危险的地方，然后出卖他吗？还是说，这么一个刚刚来到丰林星没多久的人族奸细，就已经了解到了他的处境，相信他绝不是那种会为了种族大义而不顾自身危险的罗族吗？
他当然不会想到，云笑天曾经当着他的面混入了城堡，并且已经在暗中观察和了解过他这位乌姆蒂蒂伯爵大人了，自然“信得过他”。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离开后，云笑天开始专心致志的盯着动力舱内的故障区域。复杂的线缆和精密的金属构件被拥挤的安置在了一个相对狭小的空间，毫无人族战舰在布置上的简洁和美感。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对人族战舰的熟悉和了解，那些精细的电子通路才会显得格外的简洁明了。
云笑天聚精会神，等待着战舰启动后，动力舱和相应故障区域将会发生的变化。
他不可能随便动手，若是不小心破坏了战舰动力舱原有的布局，有很大的可能性进一步的破坏整艘战舰的动力系统，得不偿失。
城堡内的骚乱已经渐渐平息，由于那位银月大公手下女性罗族护卫的吩咐，哪怕已经能够腾出手来，也没有罗族战士靠近这一带区域。直到战舰冉冉升起，才有罗族战士意识到可能哪里出了问题，想要联系护卫大人，却杳无音讯。
他们的护卫这时早就已经被关押到了战舰内牢笼之中，正处于昏迷状态，身体内被遭乌姆蒂蒂伯爵和云笑天下了剧毒，现在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哪里还有功夫力气回应他们。
战舰升起的一刹那，动力舱内的线路渐次亮起，为战舰提供动力，单单那一处的故障区域在带着能量流动的光芒传输到周边时，总是一暗一亮的拉锯着。
不顾被剧烈的能量灼伤的风险，云笑天靠近摸到那周边的区域，仔细观察以来，并且再一次的通过他在星府别院中学习到的战舰飞船方面的知识和周边迥异的模块和组件一一对应。
云笑天脸上毫无表情，大脑飞速的记忆计算着，寻找适合的修理方案。
既然战舰存在故障，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冒然前往大草原支援。
可以想见的是，想要离开丰林星，他们将会面临罗族整个防空力量和无数战舰的围追堵截。
如果他们驾驶着这么一艘存在动力故障的战舰突围，面临的风险将大到和直接跳进火海送死无异，而这并不符合云笑天一向以来的行事风格。
……
……
战舰离开欧雪城，不知过了多久。
云笑天回到主控驾驶室，对坐在驾驶员座位的乌姆蒂蒂伯爵说道：“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来，我要动手了。”
乌姆蒂蒂伯爵身上还缠绕着锁链，对着驾驶室的屏幕用罗族语言说道：“启动自动驾驶模式，去第三号基地停留。”
巨大的晶面屏显示出一个罗族少女的形象，柔声回答道：“好的，大人！”
云笑天看见这个战舰智能化身的形象，心中感到几分古怪，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回到动力舱。
等到他走后，乌姆蒂蒂伯爵大人方才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到这人之后，他总是会下意识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程度甚至不亚于以前面见奥都大统领的时候。可对方，明明就是一个也许本身实力甚至不如自己的人族奸细，为什么能让他感到这么样一种近乎心惊肉跳的感觉呢？
无视锁链撕扯带来的疼痛，乌姆蒂蒂伯爵双眼空洞的盯着硕大的屏幕，暗自思索着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内接触下来的感受。
回想着云笑天看他时的眼神和态度，那是一种全然的漠视，自己对于这么人族奸细而言，甚至连种族之仇那种无法化解的仇恨都没有，他乌姆蒂蒂伯爵大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工具，一块用于砸开坚果外壳的石头而已。
毒蛇，对于自己而言，这名人族奸细是一头真正无情冷血的毒蛇，绝对的危险，并且如有需要对方不介意以任何的方式处理对待自己，连宰杀牲畜时一丁点本能的情绪波动都不会有。
在乌姆蒂蒂纵观自己一生的过往，在他的认知和理解中，这名人族的奸细一点也不像是他以前所认识接触过的任何的人族。
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族！还这么巧的被他碰到了，刚好打乱了他原本所有的计划。
可是哪怕还有一丝求生的可能，乌姆蒂蒂伯爵大人都绝不会放弃，更何况对于人族与罗族之间的战争和争斗他早就不关心，或者说对此已经感到疲倦了，难道那些罗族的同族举起对着自己脖子的屠刀时会比人族更加迟疑吗？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是一个唯有自己的罗族，嫉妒自私自利，既然罗族已经背弃了他，那么为了求生，他也就不会去考虑他对这名人族奸细的帮助，会给整座丰林星甚至是整个罗族带来怎样的后果。
没有云笑天的吩咐，乌姆蒂蒂伯爵大人便一直留在驾驶室中等待，不想因为自己随便走动惹来对方的不快，哪怕这一艘战舰原本就属于他的。
大半天过后，身穿战甲的云笑天才又那么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回到驾驶室，对乌姆蒂蒂伯爵大人出声道：“把战舰的授权交给我，你和那个女罗族就可以离开。”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看着这名人族奸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话，完全不明白对方竟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自己，难道随手把自己杀了，不是更加方便省事吗？并且，这不是更加符合人族一直以来的行事方式吗？
当然，乌姆蒂蒂伯爵大人哪怕诧异，也不可能拒绝，简单又斩钉截铁的应道：“好！”
紧接着，他提醒的说道：“我的授权并不完整，如果让比我更高阶的罗族统领接触到主控系统，对方拥有干扰和夺取飞船控制权限的可能性，除非你关闭整个电控系统，采用纯手动操作方式驾驶飞船。不过，这并不容易，对于一名从未驾驶过它的的人族来说应该说几乎不可能的！”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自己瞬间给自己的解释是也许是因为他希望对方能够活久一点，从而能够让罗族高层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吧。
云笑天盯着乌姆蒂蒂伯爵大人看，不知道对方的用意何在，习惯性的点了点头。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抱着昏迷不醒的那名女性罗族护卫离开战舰，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解开他们身上锁链和毒药的事情。
既然这名人族奸细没有提，肯定不是忘记了一么一码事，那他说与不说也就并不重要。
既然对方给了自己一条生路，他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应该是如何继续活下去。
这一处秘密基地，是乌姆蒂蒂伯爵大人以前诸多布置之中的一手，一时半刻罗族的追兵应该找不到这里。
基地地处一片荒芜山脉的山腹之中，山体由坚硬的岩石构成，乌姆蒂蒂伯爵大人花了约三百年时间，搜集领地内穷苦的罗族打凿出来。理所当然的，为了保存他的秘密，这些类似基地修筑完成之后，那些底层罗族的尸体也被他亲手扔进了山底下的深渊。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神色复杂的望着飞船启动瞬间离开了，这是一艘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飞船，曾经跟着他不知经历多少的大小战役。曾经多次损毁严重，但他也仍旧没有放弃它，耗费巨大的代价一次次的又把它维修好。
今天就连它也终于要离他而去了，不知道是会在离开丰林星中被击毁坠落，还是成为漂浮在太空中的垃圾。
现在的乌姆蒂蒂伯爵大人，除了苟延残喘的性命，几乎是一无所有。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活下去！
哪怕抛弃一切。
这就是他对自己生命的选择。
直到再也看不见它的身影，他才低下头，慢慢打开了手中的红色木盒。
乌姆蒂蒂伯爵大人原以为那名人族也许对它感兴趣，但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把这东西放在心里，难道对方能够看穿自己的想法，一早就猜到了里面的东西对他没有什么价值？
红色木盒被打开，里面铺了一层更加鲜红的柔然顺滑的绸缎，绸缎上只有一个普通的水晶相框，相框之中是一男一女两名罗族的合照，照片枯黄，显然不知道历经了多久的岁月。
青年男性罗族的自然就是年轻时的乌姆蒂蒂伯爵大人，而那名年纪看起更大一些的女性罗族，则是乌姆蒂蒂伯爵大人的母亲。
来到丰林星的漫长岁月之中，他身边重要随身的物品几乎全都损耗殆尽，这一张枯黄的老相片在乌姆蒂蒂伯爵的竭力保护之下，才能幸免于难，一直以来成为了他精神方面的寄托和在这个世界中的锚点。
他的母亲应该早就故去了吧？
他这个生死不知的儿子，在母亲的心里面应该已经死了吧？她得知这个消息时该有多伤心啊？
乌姆蒂蒂伯爵望着陈旧相片中母亲的笑脸，眼眶肿胀，泪水滴落在上，浑然没有注意一旁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那名女性罗族护卫已经悄悄醒来。
……
……
战舰内，云笑天独自盯着主控驾驶室内的屏幕，动力室内相应位置的故障区域仍旧显示着红色警戒信号，没有扩大也没有减少。
但实际上，云笑天并非什么都没有做，他改进的思路是把那一区域的动力设置完全改造成了人族战舰的布局，能够实现相同的功能，并且效率和最大功率都增加了大约5%的程度。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它与整艘战舰的格局并不协调，因此使用的寿命也将因此大大的压缩。
云笑天关闭了战舰的自动驾驶模式，转而开始了对这艘罗族战舰的手动驾驶。在星府别院中，他曾经尝试过对人族、罗族和虫族驾驶器的模拟驾驶方面的训练，可在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驾驶一艘大型星际战舰，这也还是他的第一次尝试。
战舰在空中跌跌撞撞的前进着，时而冲上云霄，时而坠落而下，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和周围高耸的群山撞上，幸好及时转弯，堪堪擦肩而过。
云笑天开启战舰的外视屏，脸上虽然面不改色，然而一个心脏其实何尝不是也在随着战舰的高低起伏而七上八下的乱跳个不停。
大约一两个时辰后，战舰才能够稳稳的站在天空之中缓缓行进。
这一带地处偏僻，群山和荒漠交错，云笑天又是兜着圈子的飞来飞去的熟悉如何驾驶这艘战舰，一共也没有走远多少。
直到这时，云笑天才认为自己大体上准备好了，尝试用战甲内的通讯装置联系长官。
可是无论他如何尝试，对方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难道长官他们已经遇害了？
云笑天不得不这样想，他收到消息的时候，长官们应该已经处于一种相对危险的状态，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在这个异族星球上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很正常。
云笑天通过屏幕看着阴云之上无尽深远的天空，他现在十分的纠结犹豫。
他是不是应该就这样驾驶着这艘从罗族乌姆蒂蒂伯爵手中夺来的战舰现在就尝试逃离这颗星球，还是应该去长官所说的大草原看一眼，而如果他选择后面大的那一种策略，他将要面对的风险也将会大大增加。
云笑天下意识的放慢了战舰向着大草原方位行进的速度，无人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到底该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