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这个世界与这些生物

爬上数百米高的崖壁，长乐和蜘蛛娘进入了不知怎么消失了的原金属门内部。
迷雾完全弥漫进了里面，长乐只能感觉到里头的广阔，却什么都看不见。
那只火鸟应该是消失在了这里才对。
长乐正要找寻墙壁探寻一番，身后传来什么重物移动的动静，想明白了以后他大惊，转身奔向入口，手里却摸到已经阖上了的沉重金属门内壁。
他心里一沉。
被关这里了。
他正想着是破坏金属门，还是继续原先的探查，忽又从某个地方传来类似于空调换气的声响。
随着这声响，长乐观测到空气中的迷雾颗粒浓度在急速的降低，眼前的视界开始快速的清晰化，他看到了距离不远跟进来的蜘蛛娘，也看到了所在空间的整体形貌。
他所在的地方，是个数十米宽，上百米长的四方巨型空间，空间的四面全都是和门类似的金属墙壁，以及地板。
长乐被震撼到了，是什么力量在万米深渊、石壁内掏空并建造了这么一个超大型空间，又是什么用途？消失不见的火鸟又去哪里了？长乐视线四扫，在金属房间的四面不同方位发现了尺寸不一的暗格开合线。
他正要找准一个暗格位置查查能不能打开，忽然一面墙壁上的暗格打开了，一条机械式类似于手臂的东西从格槽里出现，并在下一刻延长伸展开来，顶部还有个摄像头一样的眼球。
长乐当即联想到当初被星际人类抓到飞船里某个研究室研究时，那里面的墙壁内嵌的可折叠伸缩式机械臂。
面前所见的这东西和那次的有些类似，不过长度粗度却变大了十数倍。
这让长乐和蜘蛛娘的体型都相形见绌。
长乐立马紧张。
这机械臂明显是多关节的，可以在半空自如扭转、并局部多方向形变。
它像是一条曲曲拐拐的蛇一样伸展到了距离长乐两个七八米的地方后，就开始进行绕圈动作，就像一盏在上方旋转巡行的扫描仪器灯一样。
唯独朝向不变的是顶端那个硕大如眼球的摄像头。
长乐很怕这东西下一刻就变出一个枪口来，对准他们定位射击。
蜘蛛娘战斗勇敢，却对这种非生物的东西本能惧怕，不由朝着长乐身边靠近。
长乐浑身炸毛，尾巴翘起，手里捏着用以发射的石子，胸口也鼓起了一口气，随时释放声波。
那巨长机械臂却慢慢回收了回去，停亘在了半空，唯有大号电子眼依旧瞄准着两个生物。
接下来，那机械眼球里，仿佛有什么内部构造的变动，有什么被释放了出来。
长乐猛然间大脑抽痛，身体踉跄，本能怀疑是不是遭遇了不可视的攻击，但紧接着系统的汇报告知他是别的原因。
系统在不断汇报：“监测到外来数据流尝试桥接，是否解析？”
长乐意识里马上问：“什么外来数据流？不解析如何？”
系统：“将如同防火墙不断遭受黑客冲击。”
长乐迟疑了一瞬，下令：“解析后桥接。”
下一刻，长乐脑海里涌现出了铺天盖地的讯息流。
进化……
实验体……
c类接触……
社会型……
基因瓶……
智能化度……
无缺陷指数……
一大堆名词概念涌入，犹如纷乱的文字碎片，弹幕一样投掷过来。
长乐脑子沉闷无比，又要疼痛的时候，却突然清晰化了，系统汇报：“桥接完成。”
然后长乐就来到了新世界，他的脑子里，出现了许多新情报，并“听到”了眼前半空中那个机械臂在“说话”。
“完美，趋向于完美，真是超脱了我的预想，果然对你们开启b类接触，是正确的行为。”
长乐发现自己可以利用系统的桥接，和那东西“对话”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什么？”
“b类接触又是什么？”
机械臂：“嗯，看来向你桥接传输的那些基础名词概念，并没有被你完全解析成功并理解啊，罢了，那就从头到尾讲给你也可以。”
“所谓b类接触，就是观测者与被观测者之间的直接接触，也可理解为实验主导者与实验体之间的接触。”
前面那句玄乎的倒也算了，实验主导者？实验体？那是怎么回事？
机械臂直白道明并不难猜测的真相：
“你和你身边这一位，就是实验体，我则是实验员一方，当你低头观察地面上微小的蚂蚁的时候，蚂蚁不一定感知到你的视线和存在，但当你利用气味道具在地面上画圈干扰蚂蚁下一步的行动线路时，就是和蚂蚁产生了关联，对其介入、干扰了。”
“介入和干扰是最糟糕的b类接触，因为实验体往往没有足够的自主性来识别接触的本质，会影响其正常的生存观，由于无法用已知来合理解释，会误以为这种接触的另一方来自于神怪。”
“世间一切被误认为是灵异、神秘的事件，都可以从这个角度来思考。”
“不是你接触了神秘，是神秘接触了你，不然你根本无法感知到对方。”
“就像是说，你和神秘一方根本不是同一层面的事物，你是下位者，对方是上位者。”
机械臂以最平淡的言语，说出了高高在上的话。
长乐一时间心头混乱，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想了解，却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了解。
机械臂似乎猜想到了这种混乱，或者说，乍然从全是厮杀的生命群落里，进入这种有点儿超乎常规的高度文明场所，以及眼前它这个本体未明的东西，是个生命都会混乱。
机械臂说：“好吧，还是我急于求成了，b类接触对于实验体来说，还是有点儿早，或许会影响到你那还没稳固下来的原生世界观吧，罢了，我先来做个对谈引导吧。”
“你知道人类这个概念吧？”
长乐不愿意被动，马上在意识桥接里回答：“当然知道。”
但紧接着他就补充：“我在地面上遭遇过。”
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机械臂怎么回事不说，长乐自己也是有不可讲的机密的，他的灵魂来自于转生的个体，他不想被任何其他生命知晓这点，特别是这个明显不好对付的机械生命，所以装得白板儿一点儿更好。
机械臂：“很好，但你所见到的那些人类，其实不算是这个星球的原生人类了，他们已经离开了千年之久，啊，对了，星球什么意思你理解吧？我一开始给你传输过的基本概念之一。”
“基本概念就相当于词汇库，基本的语言系统，没有这个，陌生个体之间就难以深层次意念交流。”
长乐：“我知道星球的意思。”
他没法伪装一无所知，那样沟通交流就太慢了。
机械臂：“那就好，千年前，人类大批次离开这颗星球，但也有不少的人基于各种理由没有离开，人类就在这地表之下制造出了一个地下生存基地。”
等等等等——
虽然长乐一早就有过类似猜测，现在听到了解释，还是插话问：“为什么人类大批次离开，为什么建地下基地，这里就是地下基地吗？”
机械臂：“因为千年前，地球各种原因下不适宜居住了，外加新的寒冰期要到来，地表很难生存，也不容易获取物资了，人类只好向太空展开殖民。”
“依据我的资料记录，当时整个星系都遭遇了破坏，甚至有行星被整个毁灭，人类不得不往外星系移民。”
“嗯，这些原委就不细讲了，总之留下的人把这里当成了基地，之后开启了长达数百年的地下生存。”
长乐：“慢着，为什么是数百年？”
不是千年前就建成了基地吗？
机械臂迟疑了一会儿，回答：“因为一百多年前，最后一批基地人类也死去了。”
一股难言的沉默填充在硕大的空间内，长乐联想到了刚到大裂谷时，在三根石柱间见到的那个躺靠在地的人类骸骨，心情沉重，只好说：“你继续讲。”
机械臂：“好吧，原生的星球人类毁灭之后，我开始筹划一个‘新型人类’诞生的计划，或者说，智能化生命计划。”
长乐又不理解了：“什么叫新型人类？”
机械臂：“原生的人类的出现，是个奇迹，因为星球生命史是按亿年来计算的，但是出现人类形态的文明，有证据的不过万年。”
“有生命不代表高智慧，更不代表可诞生出人类，人类的智慧和文明，有点儿运气和偶然的成分。”
“但原生人类也有缺陷，那就是进化相对停滞了，人类依赖着外部的文明成果，本体却很少进化甚至退化，这最终导致了人类很容易达到生命的瓶颈，以及对环境的适应性降低，所以他们无法适应寒冰期，只好逃脱出星球。”
“我所说的新型人类，不止是需要诞生出智慧，还要在本体方面产生进化，使得本体足够的强大，甚至说，后一项、进化本身我更为看重，排在智慧之前。”
“但看到你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或许错误了，进化的前提反而是智慧，智慧助推了对进化范式的构建，对进化特性的遴选，否则就只是低等生物的漫长演变。”
“你作为实验体诞生出来，仅仅一个星球年，但是进化之快，远超其他同期或不同期的实验体，也就你身边这位‘女士’可以稍微比肩。”
再等等——
长乐脑海里又有许多疑惑了。
有太多基础性的讯息，他都不知道。
“所以，你一直在强调你自己，你到底是谁？我这个实验体又具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