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魔人们的终结

古时候，日升日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今天的结束，明日太阳便会升起。
今日如此，日日如此，亘古以来都没有改变。
即使地上生物终于发现太阳的起落，是来自星球的自转，也依然认为理所当然。
这样的规律，即使来到提坦所造的宇宙也不例外。
几百亿年来，伊舍世界不停止的自转，就算被月之泰坦推进到星系外围也从未止步。
但这一日的伊舍世界，停止了转动。
太阳不再继续落下，月亮不会接着升起。
理所当然的道理，被超乎常理的力量超越。
一名老者的燃烧，化作明彻的光芒，停滞了一切时间。
整个星球好似巨大的琥珀，封印了内部的一切。
在天空之下，风不动、云不动，海水停滞，刚恢复原状的大陆板块不再震荡。
天边的太阳停下来，带着十分钟前的阳光卡在半道，再无法继续落下。
整个漆黑的星体，都凝固不动。
但这静止的世界，却有唯一的例外。
在回溯的大陆上，存在十多个空无一人的城邦，都是属于斯达巴帝国所属。
它们本来被白金巨神连根拔起，连带着其中人民一起被收纳进巨神体内。
现在又因为基准点的力量，被逆向还原成本来的样貌。
但城中的人都被白金巨神带走，即使回溯了时间，从每一个粒子的运动往回倒流，也拼不出远在十光分外、白金巨神体内的人民。
因此，漆黑大地上多了十多座空城。
纯白的魔人，就被镇压在其中一座空城。
他的十二片翅膀大张，睁着大量诡异的瞳眸，在时停中彷佛恐怖怪物的雕塑。
“进化者”艾博鲁特，强大的魔人。
一个理论上早已被消灭的人。
他的真身———天谴魔兽“环世之蛇”已被浮云道人消灭，
传道者以“上帝”施展的五维度力量，连魔兽的神域都已撕裂。
神域被摧毁，就等同高维实体的破灭，投射到低维度的“三维投影”也无法幸存，就像人被打成飞灰，影子自然跟着消失。
但艾博鲁特却未真的死去。
他还有一部分的“躯体”，不算天谴魔兽的投影。
那就是玉微最初面对的白色魔人，属于“艾博鲁特”曾经的肉体。
几十年前，一名年幼的少年因为魔化，被城邦所抛弃，即将死在废弃物之间。
白衣的贤者出现，给予濒死的少年希望。
他赐予少年知识与力量，改造他的身躯，让他成为超常的魔人。
最后，依靠贤者教授的秘法，他燃烧神力，夺取了天谴魔兽的身躯。
自此，他成为了新的天谴魔兽，得到神域层次的力量。
他化作巨蛇，原先的魔人之躯，反而变成蜕下的皮，被抛弃的空壳。
但意识转移到魔兽身上，魔人之躯他也没完全扔掉，而是当作傀儡运用，成为“进化者”的象征。
魔素构成的不死身，等同炼法境界的法体，只要一气尚存，便不算败亡。
甚至在作为天谴魔兽的本体死后，依然保持存在。
浮云道人消灭了天谴魔兽，却没来得及毁灭这个躯壳。
这导致“艾博鲁特”还存在于伊舍世界，只是如其他人一样被回溯、静止。
如今，停滞的魔人周围发生异变。
从更高的地方，无形的波动渗透宇宙的层面，自当前的“膜”流溢而下。
凝固的空间剧烈摇晃，然后向外展开，一点微小的空间，都似化作无垠重叠的立方。
那是四维度上折叠的空间，在低维度展开、下降，将一股庞大的意志灌注下来。
实质般的意志，进入艾博鲁特的身躯，让魔人睁开身上的眼眸，发出笑声：
“很好，这样就进来了。”
那声音，分明是阿米加的声音。
毫无疑问，此时操作魔人之躯的，已经不是艾博鲁特，而是本体隐匿在高维度的阿米加。
魔人“艾博鲁特”在停滞的世界动了一下，踏出一步。
因为万物都凝滞不动，他刚做出动作，便迎面撞上无数空气粒子。
平时松散的空气，此刻在绝对静止的时光下，比钻石更坚硬无数倍，堪称凝固在空间上，于原本的位置屹立不动。
恐怕中子星最致密的区域，都没有这种硬度，堪比非常理塑造的“绝对刚体”。
这是属于“时间”的坚硬，被静止的时间，每一个粒子都被时空所凝固，定在原位，不动不易自然也不坏。
但“艾博鲁特”无视了这些，像一个幻影般穿透了所有不动的粒子，踏步在大地间。
他在静止的世界，获得了自由。
“艾博鲁特”满意的一笑。
“果然，纵使是号称无敌的最强机神，也无法停滞神域存在的时光。”
他可不是那种会被时间停止影响的“时间能力者”、“时间的王者”，他是凌驾维度之上的存在。
区区时间停止，对他无效！
突然，“艾博鲁特”感应到一股视线，从莫名之处投射而来，顿时抬起头。
阿米加咧嘴，对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挥手。
他知道身处四维度的对手，已经看见了“艾博鲁特”的动作。
三维之上，无限重叠的世界中，浮云道人目光一凝。
他化作光之巨人，屹立在镜像重叠的四维空间，周身洋溢着赤色的天河，正在冲刷面前的混沌魔兽。
天河卷动时空，将周遭无穷叠加的空间物质化入，狠狠撞击阿米加的魔兽神域，让其不断粉碎，却不停恢复。
乍看之下，浮云道人在高维战斗占尽上风。
可他却面色凝重，转过头看向下方。
引力承载着他的视线，往某一个角落扫去。
那地方在四维空间只是“小角落”，可浮云道人一眼望去，却像解开了压缩，小小的角落疯狂的展开。
重叠的物体展开，交叠世界分化开来，变成一片展开的万华镜，拥有千百万个角度，上下左右、里里外外都变成一个个不同的“面”。
每一面都昭示着三维的景象，从遥远的几百光年外，到伊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一清二楚。
那是向着四面八荒拓展的三维时空，在四维空间叠加成“超立方体”，一个小小的四维角度，就能储存无数光年的时空信息。
广阔的空间在此叠加，被高维存在的一眼望遍，可称“观大千世界如掌上观纹”。
在某些地方，这被尊称为“全知全视”，是神明的象征，只需一眼望去，就能看尽人间的一切，也是佛门的天眼通。
高维存在眼中，低维世界无所遁形，浮云道人从上往下俯瞰，自然能看见“艾博鲁特”的动作。
正是看见了，浮云道人才皱起眉头：“你怎么降临回去的？”
阿米加自爆了三维度的身躯，就是放弃了联系高维度神域的“座标”，要回到三维宇宙，需要花点功夫重新“降临”。
更别说，伊舍世界已从时空上被屏蔽，正在进行回溯行为，封闭程度堪称混洞级别。
就算三维的身躯还存在，也别想从外部渗透进去。
偏偏
对于浮云道人的提问，阿米加悠然一笑：“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混沌魔兽在天河的进攻下不断被撕裂，却没有一点担忧的样子，反而一副胜卷在握的姿态。
对阿米加来说，背后的原理其实挺简单。
无法从外部入侵，那从内部深透就行了！
眼下伊舍世界发生的，只能说是“区域时间回溯”，一切现象只存在于内部。
而这种回溯，也不是绝对的。
“机神盖亚”引发的时间回溯，包含了所有物质的运动，还有引力的起伏。
引力的流动、物质移动、能量的降级，这便是“时间”。
说到底，只是物体运动的先后时序，是需要相对参照。
没有物质在动，没有能量在降级，时间自然就停滞，没有时间的概念。
会让所有区域都存在时间，只因为引力无处不在，即使最为空虚之处，都有引力的波动，有能量与物质在变化，形成时间与空间。
这些时间、引力，确实是流经所有维度，却非一个整体，反而各自有相对的流动。
甚至在不同引力场、不同的速度下，时间的流逝都不尽相同。
这便是不同的参照系，在不同的状况下，都有不同的时间。
毕竟——若时间是一个整体，那回溯一个星球的事物，就要连同整个宇宙一起逆转，怎么想都太过宏大。
真正的“绝对时间”，那得是触碰到十一维度，触碰到“时间维度”，操弄时间如实体的“元神”。
而要真正控制它、支配宇宙级别的时间流动，可能天仙都极为吃力。
在这个宇宙，也唯有“基准点”拥有这股力量。
如机神盖雅这等末端分支，顶多回溯区域时间，也就是伊舍世界周围几十万公里，囊括三维度空间下的所有物质与能量运动。
可神域层次的存在，并不在此范畴。
他的“时间”，不存在于三维，而是立足更高的地方。
说白了，就是不在回溯范围，在回溯中会被强制踢出。
也是因此，教皇才放心进袭回溯，不怕九头魔兽回溯后再次爆炸。
星球回归原状，因为其真实时间存在于四维度，牠们仍会处在自爆完的状态。
同样的，也因此这样，他们也不受时间回溯、时间停止的影响。
不受回溯影响，唯一的问题只有如何进入区域内。
阿米加一边应付浮云道人，一边念头一转：
“也是因为如此，我的后手才能生效。”
艾博鲁特自己都不知晓，早在阿米加选上他的时候，就为他植入许多后手。
其中之一，就是魔人的塑造。
魔人艾博鲁特的身躯，正是阿米加安排的备用躯体。
从改造的初，艾博鲁特就被植入阿米加的魔素，长年累月的进行侵蚀，可以说是阿米加肢体延伸一般。
他的存在可以说是一个新的“座标”，在阿米加自爆三维投影后，就成为高维存在新的降临位置。
借由这个座标，阿米加可以将意志与力量降下三维空间，化身“艾博鲁特”。
事实上，不仅有“艾博鲁特”。
“艾博鲁特”站在时停的世界，张开双手。
他发出无声的呐喊：
“我的同胞们，现在就是献身之时！”
呐喊中，一股无形的波动在静止的世界荡开。
高维度上，浮云道人顿时发现对手的异变。
混沌魔兽的身躯开始缩小，却不是被消灭，而是顺着某种通道往其他维度转移。
混沌色的高维实体，遵循冥冥之中的通道，降落到静止的世界。
这次并非是“艾博鲁特”的身躯。
在欧罗巴大陆的某一处，存在一个个村落，分散在漆黑大地上。
在村落间，有无数男女本在活动，算上去足有千万人。
虽然现下被时间凝滞，但看他们面上个个带着笑容，似都处在幸福中。
很奇怪的，他们并未聚集在城邦中，非常自在的漫步在大地间，建立起村落，像是完全不在意魔兽。
事实上，他们确实不在意魔兽，因为这些都是“魔人”。
相信艾博鲁特“进化”之说，不想担忧魔兽攻破城邦，自愿或非自愿被转化的伊舍人。
他们曾经都是城邦间受苦的民众，担忧着魔兽的威胁，生活在需要奉献的世界，受到控制要保持愚昧的心灵，随时充满燃烧灵魂的觉悟。
直到某一日，反抗的魔人出现，强行带走了他们，将众人转换为魔人，告诉他们不用献祭也能生存。
只要化为魔人，就不会被魔兽攻击，能自由自在的奔走在大地上。
艾博鲁特称之为“进化”，他们这些化作魔人的存在，才是适应了这个世界，能与魔兽共存的新人类。
于是，很多人相信了他，果然得到安稳的生活，以魔人的姿态建立小城镇。
他们不再需要献祭，也不用担忧魔兽突袭，除了帝国与教团偶尔的围剿，不需要烦恼任何事情。
在这个充满苦难的伊舍世界，也许算过的最和平的一群人。
直到现在，“艾博鲁特”发出呐喊。
“———！”无声无息中，静止的魔人们炸裂开来。
属于“阿米加”的力量，从他们身上浮现，撑开其身躯，化作一团混沌般的生命。
几千万魔人，一瞬间化作阿米加力量的承载物。
混沌般的高维力量从他们身躯深处涌现，控制住身体、意志乃至灵魂，将他们完全支配。
因为时间停止，他们的思维甚至没办法明白发生何事，就这样无知觉的被阿米加转变。
和艾博鲁特一样，所有的魔人都具备阿米加的因子，可以化作他力量的座标。
一瞬间灌输几千万魔人变成座标，“艾博鲁特”目光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才发出第二声呐喊：
“为了我，献上你们的一切。”
静止的伊舍世界内，亮起几千万道火光。
那是“献祭”。
几千万名魔人，在阿米加的操纵下，燃烧自身灵魂展开献祭。
阿米加以自身力量，模仿灵魂融合的运转，将大量的灵魂燃烧殆尽。
那场面，就像无数的星火自大地燃起。
这时，一股意识突然从“艾博鲁特”体内爆发。
“你在做什么！？”一声惊怒的呐喊，直接灌注到“艾博鲁特”——阿米加的意识中。
阿米加念头一转，有些讶异：“艾博鲁特，你居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