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夜访岳母

宏觉寺不大,在昆明周遭寺庙中,规模最多只能排进前五。
但,但香火却数一数二。
香火好人就多,正所谓大隐隐于市,信士来往频繁,里面藏个人反而不好找。
因此,朱老板安排人搜寻寺院时,这些大的庙宇都排在了后面,至今都还未查过。
秋冬日短,再加上云贵多山,太阳一偏西,天色暗的非常快。
虽然刚过申时,天上已经没了金乌踪迹,眼前的山景也蒙上了一层暗纱。
这时向西边眺望,勉强能在远处群山之巅,看到些许带着亮光的云彩。
暮鼓声声震山谷,归巢倦鸟立树梢。
咚咚鼓声中,鸟儿喳喳啼鸣,悠然的梳理着羽毛,似是对此早已熟悉。
磅礴浩大的鼓点中,两人闲庭信步般走出山坳,径直来到宏觉寺山门前。
这两人,自然是陈冲和阿珂。
"Knock, knock, knock!"
陈冲看了匾额一眼,上前抓着门环连撞几下,直到听见门内脚步声响,这才退到了一边。
嘎吱声中,厚重的寺门缓缓打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走了出来。
"Amitabha."
老僧双手合十行礼,声音苍老而低沉:“两位檀越,敝寺山门已闭,大小僧众都在做晚课,若是烧香还愿,还请明日再来。”
陈冲呵呵笑道:“我们今日本在云来寺访友,回程时贪看风景,不慎误了时辰,只得循着鼓声摸了过来。大师,我们若要在此借住一宿,不知得捐多少香油钱?”
和尚没有回话,昏花老眼扫过眼前两人,心中琢磨着要不要答应。
如此冷的天气,这个来叫门的却只穿两件单衣,头发也不打理,想来没什么身份。
另一人瘦弱些,衣料一看就是上等货色,模样清秀白净,多半是城中的贵公子。
从那公子一言不发,任这健硕汉子叫门来看,这二人多半是主仆关系。
这种主仆在云贵很常见,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老和尚又呼了一声佛号,这才说道:“这位檀越说笑了,我佛大开方便之门,万万没有与人不便的道理。寺里还有几间陋室,若是两位不嫌弃,就请勉强凑合一宿吧!”
"Thank you, Master."
阿珂压低了嗓音,闷闷的回了一句,跟着老和尚往里走去。
老和尚走在前面带路,一边问道:“僧众过午不食,伙房此时多半没留饭,若两位真要用餐,得等众僧做完晚课。
本寺斋菜味道不俗,客房里就有菜单,届时两位可自行点选,然后让沙弥交到伙房烹饪。”
两人食物携带充足,当然不至于饿肚子,不过既然老和尚这么说,陈冲反倒想试试这里的斋菜了。
遂说道:“如此也好,那便尝尝贵寺火工的手艺。”
说完他不经意般问道:“这位大师,先前我家公子和云来寺一位师傅聊天,听说有位佛法精湛的玉林大师,不知是不是在宏觉寺里修行?”
老和尚没察觉陈冲别有用心,只是答道:“玉林师叔修行多年,深研三论二谛,佛法自然精湛。”
阿珂连忙问道:“请问,如何才能见到玉林大师呢?”
听到玉林和尚真在宏觉寺,少女心情难免激动,声音甚至有些走调。
陈冲暗暗碰了碰阿珂,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不要暴露了真实的目标。
老僧未察觉两人小动作,不知是不愿回答,还是故意吊着胃口,只说了一句“有缘自可相见。”
三人一路前行,不多时来到一片院落,陈冲拿眼一扫,只看屋舍布局就知是客房。
“两位檀越,这院子还有丁庚两间空房,内里一般无二,请自选一间休息吧!”
迎客僧伸手一指,随即就要兀自离去,不料袖子一紧。
回头一看,就见那壮硕男子脸上带笑,手里却抓着自己衣角。
陈冲将一锭纹银塞到和尚手里,笑着问道:“老师傅慢走,我家公子十分想见玉林禅师,不知可否安排一二?若不能安排,能让我们住得离玉林禅师近些也好。”
老和尚眼珠左右一瞟,见四下无人注意,立即翻手将银锭盖住。
瘦骨嶙峋的手缩回袖袍,只是随手一掂,便知这是个十两足秤元宝。
随即,他脸色上沟壑舒展开,犹如一朵绽放的老菊花。
老和尚面色肃穆,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看来两位施主却有向佛之心,今日天色已晚,明日老僧定然禀明玉林禅师,让两位得偿所愿。”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没给钱就是檀越,给了钱立即改口称施主,这老和尚业务够溜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檀越不就是施主的意思么?
这家伙欺负谁没文化呢?
陈冲腹诽几句,佯装不明所以,问道:“多谢老师傅,劳烦问一句,玉林禅师住在何处?明日我与少爷早些候着,也好多些时间请教禅机。”
此行的目的虽是寻人,但其实是为了让阿珂一家团聚,寻到人还要考虑怎么把人带出云南。
所以在进宏觉寺以前,陈冲就已经考虑好,这次不要大张旗鼓,能偷偷摸摸将阿珂爹娘弄走是最好的。
询问玉林和尚的住处,自然是为了搞清楚陈圆圆,以及李自成的所在。
这两人身份特殊,陈冲相信即便是出家,他们也不会和僧众一样睡大通铺。
不过迎客僧可不知他心中所想,听陈冲这么讲,还以为这两人真是一心向佛。
对于施主大爷,老和尚还是要贴心对待的,于是立即规劝道:“两位施主不必如此,明日老僧禀明师叔后,就让小沙弥来请两位前去。山中早晚寒冷刺骨,两位还是不要起太早为好。”
说罢他伸手一指,示意二人看远处的一座小楼:“玉林师叔住在栖霞院、般若楼,离此处也不是很远,必定耽搁不了什么时候。”
陈冲忙抬眼望去,只见一里开外立着一栋小楼,楼上四角挂着大灯笼,将栋梁上的雕花都照的清清楚楚。
两人收回视线相视一笑,随即阿珂说道:“既然明日要见禅师,今晚就不吃太丰盛了,劳烦老师傅帮忙知会一声,请伙房煮一钵甜粥送过来,其他的便依老师傅的安排。”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老和尚欣慰一笑,这人出手如此大方,又如此礼敬师叔,看来寺里又要多一张长期饭票了。
————
Night.
All was quiet.
一道黑影窜上屋脊,悄无声息的向栖霞院掠去。
阿珂伏在男人背上,将嘴凑到陈冲耳边小声问道:“冲哥,那个小和尚不会骗我们吧?”
少女吐气如兰,
陈冲耳朵又热又痒,忍不住扭了扭脖子,使劲将背上姑娘搂的更紧。
“上行下效,老和尚收钱办事,小和尚凭什么收不得?”
他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不屑,之前两人再次施展金元大法,送粥的小沙弥直接沦陷。
在收了二十两银子之后,两人从他嘴里得了不少线索。
比如,玉林和尚在寺里地位尊崇,轻易不收弟子,一旦做他的徒弟,就能立即脱离大通铺,住进栖霞院中。
目前他门下只有七个徒弟,其中有个和尚叫奉天玉,这人本是云游僧,但极得玉林和尚喜欢,已经拜师多年。
而有一点比较奇怪,小沙弥所提到的六个弟子中,并无一人法号“寂静”。
这点挫折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只要找到李自成,陈圆圆绝对跑不了。
而且陈圆圆是女人,肯定和玉林和尚其他弟子不一样,几乎没有住在一起的可能。
心中虽是鄙夷,但陈冲精神却没放松,此时轻功还不熟练,一旦稍有不慎,就有踩坏屋顶、暴露行踪的可能。
幸好他内功深厚,距离也不是太远,不过短短片刻时间,两条就已经落到了栖霞院中。
陈冲定了定神,借着阁楼上的灯笼四下打量,搜寻着岳父岳母可能藏的位置。
这院子是“凹”字形建设,中间凹处是般若楼,左右两边都是一排屋子,实在不知李自成躲在什么地方。
陈冲定了定神,随即冲背上少女问道:“阿珂,咱们去哪边?”
在这种时候,他决定相信玄学,相信血缘间有种不可名状的神奇联系。
阿珂想了想,向右侧一指,男人瞬间杀到墙根下。
陈冲轻轻捅开窗户纸,就听到屋内传来呓语,几句梦话讲完,又是一阵嘎吱嘎吱的磨牙声。
一连找了三间屋子,都是这般如此,还隐隐能闻见脚丫子味,实在让人有些无语。
回头瞪了阿珂一眼,少女悻悻的摸摸鼻子,随即主动爬到男人背上。
陈冲施展轻功,一溜烟来到左侧,刚到那排屋舍外,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阿珂从男人背上溜下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发现什么了?”
陈冲指了指房子,低声问道:“你看,这边房子和右边一样长,但却只有一道门,你说怪不怪?”
少女连忙细看,疑惑中带着几分丧气:“莫非咱们又找错了?”
陈冲摇了摇头,轻声道:“我猜,这边只有一道门,是因为只住了一户人。”
阿珂心中一动,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臂,双眼瞬间瞪得老大:“你是说我爹和我娘,可能住在这里?”
陈冲摇了摇头,不敢出声确定。
给了希望又让人失望,那就只能是绝望。
"Let's wait and see!"
翻手间,“化骨绵掌”掌力已然在手中凝聚,他缓缓走上前轻轻往门上一印,随即便收回了真气。
在『阴阳磨』刚圆满时,他就能在木板是打出两分厚的凹痕。
如今内力远超一甲子,将巴掌大一块木头化为齑粉,已经是容易的不能再容易的事。
陈冲挥挥手,一股劲风拂过木门,只见被他手掌碰过的地方,瞬间腾起一阵烟尘。
眼神片刻散尽,大门上赫然出现一个破洞,洞口和他的手掌几乎一模一样。
他转身向阿珂招招手,示意少女小心跟上,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珂蹑手蹑脚跟上,双手则死死捂着胸口,就像害怕怀里什么东西会蹦出来一般。
两人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味道不是敬佛的香花,也不是供神燃烧的檀香。
而是用香豆沐浴后,香豆里的香料又被体温加热,逐渐散发出的香味。
闻到这股香味,两人精神瞬间一震,都知道自己可能找对了。
陈冲正要往前走,就感觉掌心钻进一只白嫩软滑的小手。
他不解的转过头,只见阿珂死死咬着嘴唇,脸上红的不太正常,似乎已经难以自控。
男人连忙从渡过一口真气,真气在少女体内游走,竭力将她翻腾的气血平复下来。
又过了片刻,阿珂终于能自己站稳,却终究没有抽回手。
般若楼右侧有三间屋子,左侧虽然只有一道门,但造型与右侧对称,也是同样大小的三间屋子。
唯一不同的是,这三间屋子共享一道门,中间被全部打通,变成了一个直通三进的小屋。
陈冲扶着阿珂,轻手轻脚穿过几道小门,径直往最里间走去。
真气在“听会”、“天冲”二窍盘桓,听力也顿时大增,他分明听到最里有一轻一浊两道呼吸声。
两人缓步而行,终于走到内屋子门口,这屋子却没有做门,只是挂着一道珠帘。
站在珠帘前,比外间更清晰的香味从屋里弥漫开来,搞得陈冲也开始紧张。
屋里可别是睡女人的淫僧啊!
他在心中祈求,暗道情节展开正常点,最好里面是自己便宜岳母和老丈人,也免得让阿珂白高兴一场。
阿珂没陈冲那么多心思,都到这里了哪还忍得住?
她颤抖着撩开珠帘,只可惜手里不稳,,珠帘滑落玉珠碰撞,只听到一阵啪嗒作响。
看到阿珂身手,陈冲就晓得要遭。
果然,珠帘声响的一刹那,屋里那浊重呼吸顿时消失。
听屋里衣袂摩擦的声音,陈冲知道屋里的人已经醒了,而且多半还躲了起来。
他更清楚,若让那人闹起来,无论之前多么隐蔽,自己这次行动都要败露,悄悄偷人的计划,也多半只能告吹。
陈冲心一横,索性不再隐藏,身子一晃冲进屋子,借着窗口微弱的月光,劈头盖脸一掌打向床上熟睡之人。
这一掌,正是攻敌必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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