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洋伯

许武看着眼前疯狂的堂哥，心里现在也是相当乱。
这该咋办呢？
自己是两头骗，不是真的代表藤原辉夜啊！
本来想着过来忽悠许青，看能不能见机套出点许家的情报，并了解下那个“摆脱父亲”的事是不是自己可利用的机会。
如果真能骗着和许青做点什么交易，回去新东京再忽悠辉夜，自己中间操作两头蒙在鼓里……
放长线钓大鱼美滋滋。
But now...
所有事情全都跑偏自己算计的轨道。
青哥他自己tm的都要出逃许家了！
冷静下来一点后，看着面前堂哥双眼中的挣扎悲情，许武心中有所触动。
他沉吟下后问许青，
“许先生，空条武发自内心地敬佩你这份深情。可我还是想问下你……”
“空条先生你说！”
“你和这位……英娥小姐，没有正式结为夫妻吧？鄙人大概能理解你这份感情，但现在要为此豁出去拥有的一切，值得吗？这世界上亿万的人穷尽一生，也连许少爷你生下来时起点线的影儿，都望不着吧？”
“还有，父亲毕竟是父亲，为了爱情，就舍弃了吗？”
许青听完许武的这两个问题，有点怔住了。
然后脸上的悲狂激动平复下来一些，回答说，
“空条先生，你问的第一个……我拥有的那些，豁出去也便豁出去了。能有这地位和力量，只不过是因为我恰好，从那个娘胎里爬出来罢了，我不觉得多么荣耀或舍不得。”
“为了我个人纯粹深挚的爱与理想，这些在我眼中真正有意义的事物，值得。”
“空条先生你可能不懂，或许等有时间，我们可以谈谈什么是真正远大的理想。”
许武脑中突然闪过童年时，那次和许青在藻岩山上对话的画面。
“小武，人类的思想和灵魂，不应该受到无谓的束缚。我长大后的梦想便是，为实现一个科技与进化人人平等的世界而拼搏！”
再瞧着眼前决绝洒脱的青哥……
恁是真的想作，这赛博朋克世界的切格瓦拉吧！
“至于第二个，背叛舍弃我的父亲……”
许青抬起脸来，似乎在回想着什么，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略有些复杂。
但很快头低回来平静地说，
“首先，他无情卑鄙的手段，间接害得我爱人生不如死、成了这副惨状。其次，我会念着他之前的生养之恩，反目了我也不会去伤害他。”
随后许青脸色变得十分严肃，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我认为从很久以前起，他便不再是“人”，我父亲身体里是一个怪物的灵魂。”
许青澄澈的眼瞳里泛起一种灼热的怒意，
“就算不因为爱人，我迟早也会与他分道扬镳的。这个，就不多说了。”
他回过点神来问许武，
“空条先生问这些是为了……？和我们的交易有关吗？”
哎，青哥，弟弟算是服你了吧。
“我想确定一下许青少爷你这个人真不真，然后才好……情愿地帮你去和辉夜小姐谈事。”
许青顿时剑眉一拧疑惑地问，
“空条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点……”
就在许武抬起手来准备拔起脸上易容细管的瞬间，
“咳……咳，青少爷，不要执迷不悟了，随老奴回去吧。咳……”
从入口阶梯处，传来一个阴恻恻、尖细、带着蛇一样滑腻感觉的苍老声音。
许武的手瞬时僵住，许青也同时猛然回头。
那里出现一个佝偻、苍老的身影。
身着黑蓝色数码流动马褂，头戴与神经管线接合在一起的顶戴花翎，眉毛花白，两个眼窝内均是荧绿舞动的电子晶瞳。
老人的身躯以奇怪的姿势移动，就像是只有脚尖接地向前飘移的僵尸。
往前探出的双手，是缠绕着细长电缆的机械骨骼利爪。
许青看到这老人，瞬间脸色难看嘴唇轻抖。
许武看到老人也是一样，条件反射地心里发麻。
那是他们两个童年都有过的、某些类似糟糕记忆的带来者……
洋伯。
札幌许氏的老管家之一，人称“骸鹰”的洋伯。
现在只听命于大伯父的可怕高手。
在这个世界的赛博社会，一些自然人出于种种原因，或主动、或被动地做了整个原生大脑的替换。
不论躯体其它部位的义体改造比例是多少，哪怕只是换了电子脑、剩余整个身都还保持原生血肉，他们也不再是自然人。
与纯为各种功能目的制造出来的仿生人也不同，他们成为介于两者间的特殊存在。
这些替换了电子脑的原生自然人，被称作“人傦”。
和许青想要的那疯狂设想之物，伊耶那美脑不同，现在律法允许的自然人大脑替换，只是用程序模拟出来替换者的思维意识。把模拟输入仿生脑，再将其装进替换者已完全除去肉脑的颅腔里。
没有一点生物原生有机体的思考机制留存，只有那模拟出来的“自我”，曾经是一个自然人的灵魂神志。
而且通过电子脑的设置，人傦比自然人更可靠高效，又比一般仿生人通人性。
大多数寡头家族，都会选几个天赋很好又忠心的人，改造成人傦，然后作为管家一直为家主效劳下去，直到死亡。
同时，家主一般也都会教授他们家族的武道，培养成贴身死卫、黑手套和秘密守护人。
因此，这些人傦管家们，往往都武力手段最狠辣吓人。
许武和许青小时候，洋伯受祖父的命令，专门用严厉的手段收拾家族里不听话、犯了错误的孩子。
不记得许青的情况，反正许武他自己是洋伯管教室的常客。
都是些十分酸爽的回忆。
洋伯眼珠闪着光缓缓旋转，他向许青逼近，
“假如青少爷一意孤行的话，老爷已给了我终极权限手令……”
他的两只机械手爪上，泛起几条光粒形成的凶蛇虚影。
“老奴便只好带着青少爷的贵体回去，含泪向老爷请罪了。”
洋伯这么说着，干枯的嘴扬起来颤抖地笑。
许青面色沉静下来，他从怀里掏出，许武给他带回来的血红晶体匕首。
“空条先生，你应该修过武道吧？”
“……修过。”
“你我合力，尽快弄死他，交易还能继续。”
许武这时有点犹豫。
他虽然已经打算帮助青哥，但眼下这情形，洋伯都找到这秘密实验室了，大伯父说不好也……
是不是应该先想法带着嫂子，赶紧扯呼？
洋伯扫了一眼晶体罩边的英娥。
“哦……便是她吧？要不老奴帮青少爷将其彻底了断，也好死心！”
说着，他佝瘦的身躯猛挺暴起，冲机械床直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