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实内外

雾，无边无际的白雾充斥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不真实得宛如梦境……
“滴答——滴答——”
雨水从天空坠落，但还没来得及留下踪迹，就被那笼罩着一切的迷雾所吞没。只有为数不多的雨滴足够“幸运”，恰好砸落在一处方形的金属建筑上，发出了代表着“存在”意义的声响。
雨水填满了金属墙壁上那不可计数的裂痕，又似伤者创口上流淌的脓血，又像是疮痍大地上涌动的岩浆。而在建筑的大门处，一个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正伫立在雨中，抬头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男人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分明均匀的五官明明很是温和，但却全被他那冰冷的神情所掩盖，只让人感觉到一种难以适从的凌厉。
"Step--"
雨水渐渐打湿了男人的黑发，而男人也终于动了起来。只不过他并非走向前方，而是转身朝着背离建筑的方向走去。
白雾无处不在，越是远离那处建筑，雾就变得越是浓稠。很快男人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雾中，就连脚步声也变得越来越轻……
“唰——唰——”
不知过了多久，水浪的声音终于划破了寂静，而那雾气也离奇地散去，直至彻底消失，只留下男人和一片辽阔的水泊。
"Splash, splash, splash!"
就在雾气消失的同时，平静的水面也突然躁动起来——翻涌而起的水浪不断迭起，随之在男人面前形成了一堵巨大的水墙，然后违反常理地凝滞起来！就如同被“冻结”一般。
面对如此怪异的场景，男人的表情却依然是冷静和漠然。他只是盯着前方凝滞的水墙，看着水墙中那晃荡的倒影逐渐稳定并彻底清晰——一人一影就这样互相对视着。
也就在这时，凝滞的水墙突然荡漾起波纹，这也让倒影的面容逐渐扭曲，如同一个狞笑的恶魔一般！
而男人的身体也随着波纹一起颤抖起来，整个人也猛地蹲在地上，似乎极其的痛苦，再次睁开的双眼已完全被血丝占满。
“再‘前面’……究竟是什么？我到底……是谁？”
沙哑的呼喊声从男人干涩的声带中挤出，整片空间似乎也被这痛苦压倒，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水墙也飞速地崩裂开来，倒影那扭曲的神情也随之消失，快的让男人无法看见，水雾之中那隐隐含着同情的眼神……
……
……
“滴答——滴答——”
雨滴砸落在腐朽的金属墙壁上，清脆的声响似乎也因为漫天的浓雾而显得有些沉闷，却给这多层的方形建筑增添了点异样的生机。
“！！！”
在建筑物的二楼，一个躺在地上的黑发男人突然猛地起身！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也沾满了他略显苍白的脸庞。
"Hoo - hoo - "
男人一边大口地喘息着，一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似乎还没从“噩梦”中缓过神来。直到他感受到衣角被轻轻地拉拽时，才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身旁。
出现在男人眼前的是一张脏兮兮的，挂满了担忧的小脸，而男人那张冷峻的脸上也因此变得温和了不少。
男人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小脸”主人的头，同时放低了声音：“我没事的，小哑巴。”
"Uh uh uh..."
见男人确实没事，小哑巴松了一口气，脸上很快就露出了笑容，然后一边哼唧着，一边用手卖力地比划着，越是比划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灿烂起来。
“你是说……有‘新人’来了？”
“呃呃！”
见男人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小哑巴更加高兴了。他一下拉住男人的手，在那一蹦一跳地晃荡起来。
小哑巴的欢快情绪也感染了男人，让他连晕眩昏沉的头疼都缓解了不少。然而欢愉在这里总是极为短暂，一声疾驰的呼喊很快就将他们拉回现实。——“林琛！小哑巴！1楼大厅集合！”
林琛是这个14区住民给男人起的名字，意思是“空无”。
一个月前，与14区堡垒相距不远的15区彻底被浓雾中的怪物侵入，小哑巴一行沿着两区的“通路”躲避怪物，一路逃亡到14区来，并在湖泊旁发现了昏厥的林琛。
而苏醒后的林琛身体无恙，却失去了过往所有的记忆，以至于对这个世界乃至语言都一无所知。
只不过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如今的林琛已经基本掌握了基础的语言，只不过除了小哑巴外无人知晓，当然也没有人在意罢了。
这边听到命令的二人很快从楼梯下来，走到了宽敞的1楼大厅，整个14区的住民也都聚集在这里——二十多个人正围绕成一个圈，围观着他们的首领以及新来的“家人”们。
身材高大的林琛站在人群后面，很是轻松地就看清了那几个“新人”的模样——来者是3个成年男性，身材长相不一，但神色都很是凶悍，衣服上或多或少的都带着些干涸的血迹。
“各位，这几位是来自13区的兄弟，大家都熟悉熟悉，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说话的是14区的首领，一个身材矫健的中年男人，行事像是比较中庸，但在14区还是有一定的威信，大伙都叫他“老大”或者“首领”。
在他发言结束，人群里也发出了稀稀疏疏的回应声，但那3人却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四周的人，神情有些不耐起来。
“这几位兄弟路上也辛苦了，一会我先带着他们去休息——对了，明天又到了搜集物资的日子了，5队的兄弟们，就交给你们了。”
首领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声，便准备领着那3人上楼休息，而人群也变得混乱起来，疑惑的声音愈发嘈杂。
小哑巴更是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脸也因为愠怒而涨的通红。然而还没等他发作，一只有力的手就攥住了他的肩膀，强行控住了他。
“老大！有新人来，这次搜集物资的任务不是他们去做吗？你是不是忘了？”
小哑巴是被林琛按住了，但别的人却按捺不住了，尤其是本次去执行任务的5队成员，其中的代表终于发问了。
而首领也是因此停下脚步，然后缓缓回头看向那人，眼睛细眯起来：“你是……5队的黄毛吧？怎么，你对我的安排有意见？”
黄毛吞了口口水，但还是强撑着继续开口：“老大，不是有意见，一个月前我们15区的人刚来时，也是按照规定去执行了搜集物资的任务，怎么这次就变了呢？”
“我需要和你解释吗——！！！”
首领挺直了腰背缓缓走向黄毛，谁知还没走几步，一道黑影就从他身后蹿出，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黄毛的身后！长着锋利指甲的食指直接抵着黄毛的喉咙上！
“呵呵呵，那就让我们自己来解释吧，毕竟是我们坏了规矩嘛……”
充满戏谑的声音从黄毛的耳边传到整个大厅里，而被惊得不知所措的黄毛也只能圆睁着双眼，任凭刺痛不断作用在他的喉咙上。
“能力者？”
“能力者！”
人群再一次嘈杂起来，靠近黄毛的几人也是赶紧往后退去，看向高瘦男人的目光变得很是复杂。
见此情景，首领也是皱起了眉头，脸上多了些怒意：“放开他吧，能力不是用向自己人的！”
场面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14区的战斗员们也是握紧了腰间的武器，谨慎地看着新来的人。
高瘦男人与首领对视一眼，便慢慢放开了黄毛，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起来：“那是当然，我们都是伙伴，不是吗？”
"Yes, yes!"
黄毛都快被吓傻了，只会连连称“是”，然后赶紧逃离高瘦的男人，在远处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众人噤若寒蝉，缩在人堆里的小哑巴身体也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而林琛却一点没有紧张的样子，反倒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东西一般，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
就在局面持续僵持的时候，那几个新人动了——其中那个看上去岁数最大的男人缓步靠近首领，然后在对方警惕的目光里摆了摆手。
“首领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要瞒着大家比较好吧。更何况，恐惧，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啊。”
“……”
首领沉默了好一会，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随即转头众人那疑惑不安的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各位，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血雾’，就要来了！”
一语落定——平静，寂静，死寂……
无论是刚刚逃脱的黄毛，经验丰富的战斗员，还是女人们，他们的脸上都瞬间被惊愕所占满，整个大厅也宛如凝滞一般。
久久之后，惊慌、恐惧、躁动、不安才终于打破了死寂，整个14区内回荡着人类哀嚎的呻吟。而林琛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不断地思考着这让他无法理解的恐惧……
人群的混乱因为“血雾”而起，却又因为它而平复。在这之后，女人们主动地上楼向新人们“推销”自己，也再没有人对这3人的特权表示不满，一切竟然怪异地有序起来。
而在2楼最为偏僻的角落里，被林琛拖拽回来的小哑巴还未能从慌乱中走出。他蜷缩在自己的铺盖里，一边拉着林琛，一边用含泪的双眼委屈巴巴地看着林琛。
林琛也是任凭小哑巴拽着，直至他慢慢睡着，这才轻轻地拉开他的手，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位，然后一边倚着墙壁，一边摩挲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直直地看着前方，嘴里轻声低吟着。
“‘13区’、‘能力者’、‘血雾’……”
他不断地思考着他所知的一切，尽力在这些未知之中寻找着线索。慢慢的，他的双眼逐渐闭合，意识也再次沉寂下来。
而他手中的匕首也滑落下来，直直地落入床铺之中，此时却已锋利得——如同新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