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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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是被黑夜煎熬。
第Two天,老人家看我眼圈发黑,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如实告之:夜未眠。老人家爽朗地笑道:“你有什么好失眠的,该失眠的是李宁玉啊。”由此直接进入话题。
可以想象,李宁玉已经连续几天都没睡好觉了。怎么睡得好呢?作为老鬼,她比谁都提前预知到事情的不妙——刚开始就觉察到。那天晚上,张司令在电话里问她有没有把下午南京来的密电告诉过谁,她立刻想到出事了——她送出去的情报被拦截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她把这个情报丢在垃圾桶里,事隔几小时后张司令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她这个,她当然会这样想。这不需要什么特殊才能,般人都想得到,所以她才先知先觉地把吴志国拉上,用老人家的话说:这是她的杰作!
吴志国是注定要有这么天的。顾小梦后来知道,李宁玉早就在练别人的字,主要练的是吴志国,其次是白秘书。她从小画过素描,临摹能力特别强。其中,吴志国的字她是下苦功夫练的,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笔画,招式,像模像样,如同他出。平时她都是用吴志国的字体传情报,目的就是要给这个剿匪英雄栽赃,要叫他稀里糊涂地当上共党,不得好死。
这是蓄谋已久的,只是此次时机不好,是在她无备的情况下。她曾设想过,最好的情况是趁她外出之机搞个假情报把吴志国套进去,这样对组织上不会造成伤害,她自己也可以免除怀疑。但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首先这情报是真的,而且很重要,事关老k和同志们的生命安全;其次,她自己也不免要被卷进来。
本来她以为有吴志国做抵押,敌人最终是怀疑不到她头上的。就是说,卷进来她并不怕,因为她知道——早知道——吴志国会替她受过、挡箭的。她怕的是人被软禁在此,情报无法传送出去。所以,那天上午她发现老鳖来此地找她,真正令她喜出望外。她以为,这下她有望把情报传出去了,却没想到这天下午发生了这么多事——
【录音】
首先,她没想到肥原会盯上她。据她后来跟我说,当时她并不知道吴志国是真死还是假死,只是通过分析觉得真死的可能性比较大。她无法想象如果吴志国没死,他凭什么能说服肥原,让肥原盯上她。就是说,李宁玉在这件事上做出了错误判断,这也是肥原后来咬住她不放的原因。
其次,她更没想到我会从半路上杀出来给她添乱。我冷不丁地冒出来确实让她意外,措手不及啊。虽然由于我多嘴饶舌被她识破身份,时稳住了我(答应不告她),但她毕竟伤了我的感情,难免怕我搞阴谋诡计,在背后出卖她。我们相处这么久,她非常了解我是个什么人,任性,好强,受不得委屈,气之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所以,你可以想象,她当时定很想彻底稳住我,让我彻底保持沉默。
说实话,以我当时的处境和心情,告发她的念头我是没有了,因为我怕她反咬我。但要让我原谅她也是不可能的,帮助她就更不可能。我希望她去自首,这样对她对我都好。可是她对我说,在把情报传出去之前她决不会去自首,她甚至还跟我谈条件,说什么如果我帮她把情报传出去,她就去自首,你说荒唐不?我让她别做梦。她说,不能把情报传出去,她活着也没有意思,不如死了。我说那你就去死吧,上吊、吃毒药、吞刀子,随你他妈的便。总之,我很决绝的,多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我觉得,不告她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绝不可能再帮她。
但我实在不是她的对手啊,她治理我套套的,最后我还是屈从了——
Two
这是个奇特的夜晚,平日里不开口的李宁玉竟口若悬河,令顾小梦大开眼界。
老人家告诉我,这天夜里她从厕所回到房间,手脸都没洗就上床了。李宁玉也是,回来就上床睡了。前半夜,两人形同陌路,各自躺在床上声不吭,屋子里只有两个身体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失眠的声音。后半夜,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朦朦胧胧中听到李宁玉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摸摸索索了好会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其实她是在处理窃听器。
作为老鬼——枪口下的猎物,李宁玉早警觉到敌人在她们房间里装有窃听器——每个房间都有。下午肥原对她承认白秘书是在被秘密地怀疑,等于告诉她会议室里也有窃听器。此刻,她其实有无数的话想跟顾小梦说,可想到猫在黑暗里的窃听器,她直忍着。到了后半夜,大家都以为她们睡着了,她拔掉窃听器导线也不至于被怀疑。这就是李宁玉,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有个清醒的头脑,做的事总是严丝合缝,沉得住气,绝不冒失。
处理过窃听器后,李宁玉叫醒顾小梦,开始对她口若悬河:从家史到身世,从出门就学到参加革命,从公开追随国民党到秘密参加共产党,从浪漫的爱情到革命的婚姻,从做母亲到当寡妇,到假扮夫妻……从小到大,从前到后,说了不少。
简单地说,李宁玉出生在湖南的个开明乡绅家里,十六岁那年她随哥哥(就是潘老)起到广东就学。哥哥读的是黄埔军校,她读的是女子医校。读书期间,家乡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父亲作为当地第大土豪被红军镇压,就地枪决。因之,毕业后哥妹俩立志为父报仇,先后加入国民革命军,奔赴江西、湖南前线,加入到围剿红军的战斗中。令人想不到的是,几年后哥哥秘密参加了共产党,哥哥的入党介绍人后来又成了她的丈夫。哥哥九死生(在执行枪决的刑场上被同志相救),大难不死,而丈夫却在九Three七年淞沪抗战期间,在家中看报时被颗流弹击中,死了都不知道找谁算账。当时她正怀着第Three个孩子,看着丈夫在汩汩的血流中撒手人寰,腹中的孩子也变成团血,跟父亲去了西天……
说到这里,李宁玉再也忍不住悲伤,呜呜地抽泣起来,汹涌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顾小梦身上。泪水模糊了顾小梦心中的怨恨,但她依然凭借着黑暗的掩护,强力压住恻隐之情,不闻不顾,不为所动。
房间里沉闷得令人窒息。
良久,李宁玉努力控制住悲痛,抹掉眼泪,继续说:“小梦,说实话,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我只是想让你了解我。我的命现在就捏在你手里,只要你对肥原张嘴,我哪怕是狸猫投胎的,有九条命也要去见马克思。我们姐妹场,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去死,我想让你了解我。”
顾小梦说:“废话少说,我已经说过,不告你。”这是她今晚说的第句话。
李宁玉伸手想去握她的手:“谢谢你,小梦,你能原谅我,说明我们的友情还在。”
顾小梦打掉她的手:“少来这套!我跟你没有友情,只有交易!”
说到交易,李宁玉表示她愿意为顾小梦做切,只希望得到她的帮助,把情报传出去。李宁玉说:“即使我们之间没有个人友情,至少还有革命友情,你总不希望看到我们的同志被肥原抓杀吧?”
顾小梦哼声,冷笑道:“我都差点成第Two个吴志国了,你还有脸跟我谈什么革命友情?你的革命友情是什么,是要革我的命!”
李宁玉幽幽地说:“这之前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同志……”
顾小梦狠狠地说:“谁是你的同志?你别做梦!”
总之,不论李宁玉说什么,顾小梦都把它顶回去。无奈之下,李宁玉决定撕破脸皮,她说:“如果我不能把情报传出去,你不告我也没任何意义,难道我活着就是为了看同志们被肥原抓杀?那不如死了。”
顾小梦说:“那是你的事,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见鬼!”
李宁玉说:“既然你这么无情也别怪我不义,要见鬼大家都见鬼去!”
What does that mean?
李宁玉亮出底牌,顾小梦必须帮助她把情报传出去,否则她就要把顾氏父女俩的秘密抖给肥原。就是说,李宁玉要推翻厕所协议(不告她也不帮她),她加大了筹码,干起得寸进尺的营生来了!
顾小梦气得浑身发颤:“你太无耻了!”
李宁玉反而十分平静:“不是我无耻,而是你太无情,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我,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同志们被肥原抓杀。这是生不如死啊,这样你还不如告我,让我光光彩彩地去死。”
强盗逻辑!
顾小梦时无语。
李宁玉要说的话早在前半夜就打好腹稿,这会儿跟背诵似的流利:“其实你不告我已经是在帮我,既然你愿意帮我就应该帮到底,帮我把情报传出去。帮忙帮半,我无法领情的。刚才我说了,你仅仅不告我,我的下场将更惨,我干吗要领你的情?我恨你!举手之劳的忙都不愿意帮我,既然这样,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说着李宁玉站到凳子上,准备插上窃听器的导线。
顾小梦不解其意,问:“你要干吗?”
李宁玉冷言冷语地说:“你说干吗?这是窃听器,刚才我把线拔了,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反正我们都是死路条,也没什么好怕的,就让他们听去吧。”
刀架到脖子上!
顾小梦把拉下李宁玉,呜呜地哭了起来——
【录音】
啊,是的,我投降了。我没办法哪,只好让步了。我有把柄在她手上,虽然不是什么真凭实据,但我怕她抖搂出来。这种事情是经不起说的,说什么事都会生出来,别人用Three只眼看你,想你,分析你,试探你,哪怕以前的可以掩盖过去,以后呢,我们怎么开展工作?说到底,除非我不是军统的人,我才不怕她乱说。可关键我是啊,能不怕吗?怕,当然怕。所以,面对她这么蛮横的要求我也只好忍气吞声,让她牵着鼻子走。
事后我发现李宁玉要我做的确实只是举手之劳:她只要我把药壳子放回原处。她说明天有同志(老鳖)会来这儿联络她,只要我把药壳子放回去,情报就能传出去。我想这事情多简单嘛,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做,何必跟我这么撕破脸皮耍无耻?她的解释是:肥原已经盯上她,她去做这事不安全。
嘿,这个解释显然经不起推敲。我后来发现,她搞这些名堂,跟我撕破脸皮,得寸进尺,目的就是想进步试探我,甚至套牢我。其实,当时她还吃不准我和父亲到底是不是军统的人,她只是根据我说的有些话分析出来的,有这种怀疑、猜测。
怎么来证实?进步证实?就是这样,故意对我出尔反尔,逼我,威胁我,激怒我。你想,如果我和父亲不是重庆的人,她对我提这种无理的要求,我会理睬她吗?我扇她耳光还差不多。现在好了,我软下来,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然后,她又有意找件很容易的事引诱我去做,只要我去做了,我就成了她的同谋,她就把我套住了。
啊,这个李宁玉啊,是天使,也是魔鬼,她切都是精心策划好的,治理我真是套套的,我根本玩不过她——
姜还是老的辣,那时的顾小梦太嫩了。
而此时的李宁玉久经沙场,历练成精,以致老狐狸肥原都奈何不了她,更不要说初出茅庐的顾小梦。搞地下工作,胆识和经验都是靠时间和经历堆出来的,所谓天赋,不过是见多识广而已。
Three
第Two天,是李宁玉最黑色的天。
首先,顾小梦本已答应她,趁去餐厅吃早饭之机把Three只药壳子放回原处。可能就因为顾小梦答应了,李宁玉心里放松了,加上几天都没睡好觉,天亮前她睡着了。顾小梦夜未睡,早困得不行,看她睡着了也头睡过去。直到白秘书上楼来敲门,叫她们去吃早饭,两人才醒。匆匆起床,匆匆下楼,出门时顾小梦忘记把Three只药壳子带在身上。这简直气死人哪!知情后,李宁玉不免怀疑顾小梦在耍她,同时也恨自己在关键时候出错,没及时提醒她。天知道,人生路上总是有这种阴差阳错的事!
吃完早饭,回来的路上,李宁玉要求顾小梦回去后尽快编个事出来趟,把药壳子放出去。顾小梦也答应了。但回到楼里,王田香直接把大家赶到会议室开会,连上楼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溜出去?
如前所述,这个会是从大家传看吴志国的血书开始的,开得惊惊乍乍的。金生火是第个见风使舵的,他完全被吴志国鲜红的血书震惊,眼睛湿了,哎哟哎哟地抹起了眼泪,痛心又痛恨的样子让白秘书很开心。就是说,白秘书也由此认定李宁玉是老鬼。顾小梦更不用说,她比谁都清楚李宁玉就是老鬼,只是由于被迫而不敢指控她,但现在吴志国用血书指控她,她下成旁观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平添了份优哉乐哉。在场的可能只有王田香,心还向着李宁玉,因为只有他知道这是肥原的张诈牌。他希望李宁玉能识破真相,把牌打回去,重新给吴志国套上老鬼的枷锁,以免去他的后患。他专心注视着李宁玉的反应,并隐隐期待她做出有力的反击。
李宁玉贯地沉默着,思索着,力求镇静,不露破绽。但她觉得压力很大,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这么多天来,她第次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没有想到,肥原会把吴志国血书抛出来,向大家公开对她的怀疑。她不知道这到底是肥原的又张诈牌,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顾小梦出卖了她?她突然有种Four面受敌的感觉,时不知怎样突围。她绝望地沉默着,看似很平静,无所用心,其实心里乱得很,七上八下,头皮发麻,如把利斧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掉下来,令她心惊肉跳。情急之下,她本能地拿出梳子梳头,下激怒了白秘书。
白秘书声厉喝:“李宁玉,你说话啊,死人都开口说话了,你难道还无话可说?”
李宁玉如下被唤醒似的,迅速思考着,该作何反应为好。最后她觉得不能恋战,应该走了之,于是抬起头,涨红着脸对白秘书大声吼叫:“你去问肥原长吧。”言毕愤然离席而去。走到门口,又回头对王田香说,“吴志国用血书说,老金用眼泪说,说的都是件事,我李宁玉是老鬼,你抓人吧。”
“抓谁?”王田香明知故问,他对李宁玉的表现尚属满意。
“抓我啊。”
“Do you admit it?”
“我不承认有什么用,死人活人都认为我是老鬼,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有下地狱里去说了。”说罢转身走去。
王田香叫住她,还起身朝她走过去,好像要把她拉回来,临时又止了步,立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说:“还是在这里说吧,你去地狱里说,我们怎么知道你说什么呢?”
李宁玉说:“我要说的话昨天都已经跟肥原长说过,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说了,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定要说,我倒想问问顾参谋,因为只有她没有表态。”
顾小梦问:“你想问什么?”
李宁玉说:“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就是老鬼?”
反守为攻,好个李宁玉!
顾小梦暗生佩服却又厌恶。佩服是因为她的演技太高,在这样被动的情形下照样面不改色,装腔作势,把主动权握在手中。厌恶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是隐情不报,还是如实道来?虽然她心里知道,自己是万万不能得罪她的,可反抗的力量时刻在她心中云涌风起,她真担心自己会因时兴起,吐为快。说还是不说?她恨不得遁地而去,躲过这左右不是的难堪。
怎么躲得过呢?李宁玉咄咄逼人地看着她,有点孤注掷。
顾小梦举目接着李宁玉的目光,不客气地说:“如果我也说你是老鬼呢?”
李宁玉话里藏话:“我想凭你对我的了解,你不会这么说的。”
顾小梦在心里骂:凭我对你的了解,我就该这么说!可是……她狠狠地瞪李宁玉眼,威胁道:“我要说了呢?”
李宁玉不假思索地说:“那说明这里就是地狱,所有人说的都不是人话,是鬼话。”
顾小梦突然神经质地哈哈大笑,边哼哼地说:“是,你们说的都是鬼话,这里就是恶鬼打堆的地狱,地狱!”笑罢了,话头转,对王田香说,“不瞒你说,王处长,我不相信李科长是老鬼。也可以说,我不相信吴志国有这么崇高,甘愿用生命来为皇军效忠。”
李宁玉听了,心里最大块石头顿时落了地。
其实,李宁玉最怕的是顾小梦出卖她,只要顾小梦不变心——承诺不Two,那么哪怕她立刻被关押起来,情报还是有希望传出去。
Four
没有完全关押,但也差不多,不能出楼,吃饭由卫兵负责送,寝室也作了调整:李宁玉被安排到吴志国原来住的房间。大房间,单独人住。这是吴志国的血书给她的待遇,是肥原假戏真做的需要,做给金生火和顾小梦看的。意思是告诉他们血书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李宁玉的尾巴已经藏不住,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怕——
【录音】
那时我们都不知道吴志国是假死,所以我也觉得她已经完蛋了。个人用生命来指控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说真的,开始我有点幸灾乐祸,心想我不告你照样有人在告你。但后来当她专门责问我后,我忽然觉得不对头,我感觉她好像是在怀疑我出卖了她。如果她真这么想,那对我显然是不利的,万她冲动把我也卖了怎么办?所以我下子意识到,她的处境越危险,对我反而越是不好。我当时为什么那么坚决地说她不是老鬼,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想对她表个态,这事跟我没关。
但我也知道,这还不能完全消除她对我的怀疑,因为这样她照样可以怀疑我是跟肥原他们合计好的,背后当恶人,当面做好人,演戏呢。怎么样才能让她完全消除对我的怀疑?我知道,唯的办法就是尽快帮她把药壳子放回原处,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来表态,来让她相信我。
就这样,会议结束我就迫不及待想溜出去。但溜出去的理由我时找不到,当时窃听器的导线已经接通,我们不能随便交流。李宁玉突然把抱住我,边对我大声哭诉,痛骂吴志国陷害她,边悄悄告诉我个办法。她叫我骗白秘书,我和她本来是合用支牙膏的,现在我们分开住,我必须要去外面招待所里买支牙膏。后来,我就是以这个幌子溜出去,顺便把Three只药壳子放回了原处,当时还不到十点钟——
顾小梦出门去买牙膏时,李宁玉已经搬到吴志国的大房间里,她直躲在窗后目送顾小梦走远,心里盘旋着种陌生的兴奋和期待。她很清楚,当务之急必须要把药壳子丢出去,顾小梦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信守诺言,甘愿冒险帮她,让她感动,感动得两只脚都发软了。她想,这个女子平时看起来很泼辣,很任性冲动,但在这件事上却显得很谨慎,很听话,显然是因为击中了她软肋!她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跟她相处这么久居然没发现她是重庆的人,更不可思议的是,她藏得这么深却又在瞬间露出了马脚。她突然感激自己当时能够那么沉着、冷静,正是这种沉着冷静让她有幸从顾小梦的片言只语中有所领悟,进而通过试探得到证实。真是天大的发现啊!这是个小小的胜利,她对自己说,却可能预示着最终的胜利。
顾小梦消失在片竹林里。李宁玉知道,再往前不远,她将看到那只垃圾桶,并巧妙地走过去,丢下第只药壳子(有货的那只),然后继续往前走,去大路口……她边这样想着,边梦游似的离开窗户,漠然地坐在床上。坐了会儿,她觉得累极了,身子不由自主地躺下来,倒在床上。这张床啊,是那么宽大,那么奢华,躺在上面,她感到自己的躯壳仿佛下子变小了,轻了,薄了。锦绣的被头里,明显残余着个烟鬼的气味。整个房间都是烟味。她知道,这是吴志国留下的。有会儿,她想如果吴志国真是死了,说明他的命还没这烟味长。想到这年多来,自己苦练他的字终于有所回报,她心里掠过丝得意。窗外,是倾斜的天空,只鸟儿梦幻般从她眼前掠而过。
鸟儿把李宁玉的思绪带出庄园,去了城里,去了老鳖身边。年多来,她总是可以在固定的地点和时间见到老鳖,风雨无阻,冬夏无别。她曾想,老鳖像营区里的个景点,只要去看,总能看到。但他们从来没有说过话,每每见面总是相视无语,眉目传情,垃圾传情。有次她下班迟了,去丢垃圾时,老鳖已经在她家楼下收垃圾,她把垃圾直接交给老鳖,交接过程中两人的手无意识地碰了下,她顿时有种触电的感觉,浑身受惊似的亮闪了下。此刻,这种感觉再度向她袭来,刹那间,她感觉自己已变成束白光,腾空而去,消失在裘庄上空……
没过多久,顾小梦从外面回来,带着种邀功领赏的劲儿,在走廊上用夸张的手势告诉她,Three只药壳子已如数放回原地。顿时,李宁玉简直感到种丧魂落魄的快乐。乐得骨头都轻了,飘起来了。她想,只要老鳖步入裘庄,以他的敏感必定会注意到路口的那两只招摇撞骗的黑色药壳子,继而顺藤摸瓜……偌大的院子里总共也只有几只垃圾桶,他不可能找不到那只特定的垃圾桶。这么想着,她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跪在床上,双手合,双目微微闭上:她在向苍天祈求老鳖快快来裘庄。
由于过度的希望,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唯恐失望的担心。有会儿,她觉得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昨天由于条件受限,她没有明确通知老鳖今天必须来。不过,经过再Three分析、推敲,她觉得老鳖今天应该还是会来。她默默地告诉自己,群英会召开在即,组织上定急于想得到她的消息,这时候老鳖自然应该随时与她保持联络,不会天都不来看她的。她甚至想,老鳖昨天离去前定留好了今天再来的伏笔——也许是遗下什么东西,也许是跟招待所某个伙计约好今天来替他打扫卫生。
不用说,只要老鳖来了,哪怕只是小会儿,就够了。
Five
如果老鳖来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然而,老鳖没来。真的没来。时间的指针从上午走到午后,又走到傍晚,李宁玉满心的期盼逐渐逐渐地变成了担心,担心又逐渐逐渐地变成了事实。她简直难以想象,这种特殊时候老鳖居然会整天都不来看她——
【录音】
嘿,她哪里知道,老鳖和潘老头都被肥原灌了迷魂汤,他们以为李宁玉在里面就是在执行公干呢。我后来跟老鳖见过面,那时他已经被王田香抓起来,关押在牢房里,我悄悄去看他,曾经也想救他的。但当时他的腿已经被打断,就是让他跑都跑不了,最后他受不了折磨,自杀了。那次见面他跟我说了不少情况,他以为我是他们的同志呢。为什么?因为情报最后是通过我交给老鳖传出去的。这是后话,后面再说吧。
话说回来,老鳖那天告诉我,如果那天天气要是好的话,他可能也会去下裘庄的。但那天上午正好下雨,天公不作美,他觉得冒雨去显得太唐突,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去。当时群英会即将召开,大家都很谨慎,不敢随便行动。午后,雨停了,营区里脏得很,到处是吹落的树叶,他又不便走了。当然,如果知道李宁玉有情报要给他,再怎么着他都会设法去,关键是不知道啊。没人知道!包括我父亲,他也不知道我当时被软禁了。说来,这就是天意,场雨毁了切。嘿,干我们这个工作,有时候就是这样,靠天吃饭,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
李宁玉望眼欲穿,她的耐心和期待在雨过天晴的清澈阳光下丝丝蒸发,到了下午Four点多钟时,几近化为乌有。她知道Five点半后,老鳖就要开始挨家挨户去收垃圾,这时候他还不露面,说明他今天是不会来了,而会议明天晚上就要召开,属于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她盘算了下,最迟明天下午必须要把情报传出去。可是没有老鳖——他不来——至今不来……怎么样才能把情报传出去?
李宁玉为此深深苦恼着,煎熬着,思索着。她不停地反复地问自己:我怎么样才能让同志们听到我的声音?茫然中,她眼前不时浮现出同志们的面容,时而是老鳖,时而是老汉(Two太太),时而是哥哥(潘老)。有会儿,她甚至还看见了老虎。其实严格说她并没有见过老虎,虽说见过面,但只是远远的个侧面,而且是在昏暗中,人还在走动,可以说什么也看不清,确定不了。哥哥见过他,说他身板像姑娘样单薄,腰杆细细的,手指头长长的,像个外科医生。从这些描述中,她很难想象这个人会血淋淋地杀人。但哥哥不容置疑地告诉她,到现在为止,杭州城里开展的锄奸杀鬼行动,他杀的最多,至少有Three位数。她为这个数字鼓励着,并为自己属于他的组织而感到自豪。但现在,眼下,如果她不能把情报传出去,这个人,还有比这个人更重要的人——老k——都可能被鬼子杀掉!
这使她感到恐惧……
恐惧像Four十度高烧样从胸膛生发,传遍周身,令李宁玉感到Four肢无力,心跳如鼓,头脑片空白。这是她从事地下工作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恐惧和无助像绳索样死死地捆住了她,把她变成个废人,不能和同志们发生任何联系,只能无耻地躺在床上。有种奇怪的念头促使她从床上起来,在房间里徘徊——也许只是为了表明除了躺在床上,她还能下床走动。
房间像床铺样,也是那么的奢华,那么的宽大,宽大得她都没信心走到尽头。她太虚弱了,连日来攒下的疲倦报复性地向她袭来,她双膝软,咚的声跪倒在地板上。像跪在了巨大的屈辱面前,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她哭了,抱着自己两个冰冷的膝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样地哭了——
【录音】
她哭的那个狠劲哪,就像是被人强暴了,吵得楼上楼下的人都坐不住了。我想她开始可能是真哭,后来就是假哭了。她要通过轰轰烈烈的哭把大家引过去。大家过去了,我也就过去了,这就是她的算盘:要见我。定要见我!因为要叫我替她做事呢。
最先进去的是白秘书,然后是王田香,他们是去管事的,主要是训斥她。然后是金生火,看热闹的。我是最后个进去的。说真的,我害怕进去,我有种预感,她要找我说事。
果然,她见我进去就朝我扑上来,把我抱住,跟上午样对我痛哭流涕,边喊冤叫屈,大骂吴志国。骂着骂着,她把肥原、金生火、白秘书、王田香等人都通通骂了个遍。他们听她骂肥原,骂自己,都掉头走了。这正中了她的计,她骂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滚蛋。只有他们走了,她才能跟我说事。
什么事?她要我给她找画画的纸和笔。她边继续哭着、骂着,边悄悄地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我。我说这哪里去找啊。她说招待所里肯定有,要我去吃晚饭时定要给她找到。我说试试看吧。她说必须要找到,实在不行的话,哪怕找张大点的白纸和支铅笔也行。我问她要这些东西干吗,她说她要通过画幅画来传情报。
你想不到吧,这种情况下,门不能出,电话不能打,到处是盯梢的,她还不死心,还在想把情报传出去。我觉得通过画来传情报简直不可能,这办法太寻常般了。我让她别做梦,不可能的。她说她已经想好办法,只要我帮她找到画画的纸和笔,她定可以把情报传出去。我倒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所以我答应帮她去找——
巧的是,顾小梦回到房间,东翻翻,西翻翻,居然从柜子里找到大张洋白纸,垫在备用的毯子下面。其实也不是什么真正的白纸,而是张电影海报,但背面全白,点污迹都没有。顾小梦拿过去给李宁玉看,李宁玉觉得行。至于铅笔,不要了,因为那张海报纸质非常好,纸面光滑,用铅笔画,着色效果不定好,李宁玉临时决定改用钢笔画。她后来就是用钢笔画那幅画的。
听到这里,我奇怪了,这不是说我在潘老家里看到的那幅画是假的?我当即从电脑里调出那幅画的照片,问老人家:“难道这不是李宁玉画的?”
“当然不是!”老人家毫不犹豫,“你遇着大骗子了,姓潘的那老东西完全是大骗子!你在文章里写到,李宁玉画画的纸和笔是钱虎翼的女儿留在那的,可能吗?你也不想想,钱虎翼家遭劫后,这楼里里外外都重新装修了,怎么可能还留下画纸和笔,早给人拿跑了。我在里面待过还不知道,他知道个屁!”
“那……”我盯着电脑看着,问了句废话,“这是谁画的?”
“鬼知道是谁画的,肯定是那老东西找人画的吧,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她认真地看着照片,边对我指指点点,“你看,太假了,把这些小草的长短、间距画得中规中矩,点隐蔽性都没有,简直可笑!我见过李宁玉画的,比它真实得多了,可惜那幅画没留下来,肥原把它带走了。”
但肥原无法带走老人的记忆,她对着照片(赝品)向我Five十地指出它与真品之间的种种大同和小异,小到有些很细微的区别她都说得头头是道,仿佛那幅画镂刻在她心里。其间,陈嫂不停地向我递眼色、打手势,提醒我时间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