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好白菜让猪拱了

一顶花轿停在常府门外，迎亲的队伍花红柳绿，人声鼎沸。身穿新郎官服的常祉渊，胖大的身子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肉脸红嘟喜气洋洋骑着俊白的马匹，精神气足。

见迎亲队伍来到常府门外，早有几个家丁点起八丈长的鞭炮，霹雳啪啦，欢天喜地热闹起来。府中，前来道喜的客人，也是三五成群簇拥在门外，想一睹新娘子的美貌风采。

媒婆尖着嗓子，欢声笑语道:“落轿，新娘子登门，好事连连！”

随着媒婆眉飞色彩的吆喝，花轿的帘子被一个陪嫁丫鬟掀开。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伸出一只玉手，丫鬟搭把手，牵着她走出轿子。

瞬间，周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喧闹。仿佛新娘子的出现，犹如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即便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她那迷人、娇小玲珑的身线，毫无保留让人浮想联翩，想象她是一个坠落凡间的仙女。直到新娘子，被媒婆拉着手，迁到新郎官的面前。瞬间，如此美丽的画卷，像是一张宣白的纸，被墨汁玷污了。再看看，常祉渊长的肥头大耳，被厚厚的眼皮遮盖快要睁不开的黑溜溜的眼珠子，面相凶恶奇丑无比。乍一看，还真是一朵好白菜让猪给拱了，世上所有的美女，都被有钱有地位的丑男，给娶了。

在古代审美观不太盛行的年代，男人三妻四妾，老爷爷还可以娶黄花大闺女，不会遭人非议的。所谓的门当户对，只要新郎官有权有地位，无论长相如何、年纪有多大，都可以老牛吃嫩草。

常祉渊年过四十有五，正值壮年，十年间连续娶了八个小老婆，可谓人生得意风流事多。今又娶了绥德第一美女，让全城的百姓羡慕不已，没想到他这穷凶极恶之人，也是菩萨保佑，婚姻美满喜事连连。

常祉渊领着新娘子，在众多宾客欢呼声中，迈进第一道门槛。那些没有请柬入席的百姓，被挡在门外，对常府大办婚礼的盛况，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今日，常祉渊大婚，娶了第十个老婆，合在一块，那叫十全十美。大喜之日，常祉渊菩萨心肠，在常府门外设了一个免费“包子”点，凡是前来道贺的平民百姓、难民乞丐，都可以每人领两个包子吃。

只不过，这包子刚从笼子里蒸出热气腾腾的香味，堆积如山，几个家丁吆喝着“吃包子，吃包子喽”，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领包子。看来，常府的东西不受欢迎，城里的百姓就算饿死，也不领常祉渊的情。

一对新人进了常府，这第一道门槛迈进，便见常府九个姨太太花枝招展，从眼神中流露出不满，却也忍气吞声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接纳新娘子，你一句我一句“妹妹好”。每人准备一份见面礼，由陪嫁丫鬟替新娘子收下。

孟绮涟盖头，一一拜谢，用不了多久，她就是常府第十位姨太。或许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视财如命、跪拜在金钱脚下的卑贱女子。可是，只有她心里清楚，不走这一步，就没有办法接近常祉渊这头恶魔！

常祉渊见她们相处的还不错，或许，是摄于他的淫威。今日是大喜之日，常祉渊绝不允许任何人闹事，坏了他的好事。尤其是大太太，自十六岁那一年嫁给他，至今三十个年头，人老色衰孤情寡欲，满足不了他的欲望。满足不了也就算了，还喜欢吃醋，不允许常祉渊拈花惹草。常祉渊好歹也是精力充沛的爷们，对那方面的欲望特别强烈，怎么可以受大太太的约束。这不，常祉渊连娶八个小老婆，夜夜笙歌，还不满足，府上的丫鬟、侍女，都被他搞了一遍。这女人搞多了，要求就会变得越来越高。从一开始，常祉渊不嫌弃大太太年轻时相貌平凡，到现在挑三拣四，眼光老高盯着别人眼中的第一美女。越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越是刺激常祉渊不择手段，想办法弄到手。

说来说去，这美女美翻了天，也不过是一张皮。等到岁月一过，终将是死树皮疙瘩脸。

然而，这人的欲望，一旦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就会失去理智，拼命地想要得到、拼命地贪婪。终究，常祉渊娶的不是孟绮涟，娶的是这一张倾国倾城的美色。

大太太抓住老爷好色的弱点，只要毁了这张美色，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阻止孟绮涟成为常府第十位姨太。大太太曾说过，不会让老爷娶十个老婆，十全十美的风流事，这辈子都不会发生常府！

“妹妹，快快请起。”

大太太笑意吟吟，拉着孟绮涟的手，这张红盖头，盖的是老爷最宠的姨太。不过，过了今晚，大太太相信，一切都会发生改变。所以现在，大太太没有理由生她的气，一想到这张脸很快就毁了，大太太别提有多高兴，居然有种迫不及待坐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孟绮涟弯下膝盖，向大太太谦卑地俯首膜拜，声如蚊虫道:“谢太太！”

“妹妹，可以改口了，叫姐姐！”

大太太的大度，还是第一次破例，长了老爷的脸，没有不好的脸色，冲煞喜气。围观的宾客，也是起着哄，为常府十位姨太齐聚一堂，捏了一把汗，这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味。还好，没有打起来！

这时，一个火盆放在脚下，新娘子在两个丫鬟的扶持下，跨过火盆。

紧接着，媒婆笑歪了嘴，吆喝道:“新娘子越火盆，红红火火进了门。”

随着众多宾客七嘴八舌，拍手叫好，新郎官和新娘子被簇拥着，进了常府宴席大厅。大厅里，高堂之上，贵台摆放两只红蜡烛，高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各个角落都是张灯结彩，喜气连连的景象。

在这高堂之上，坐了一位身穿官服、看起来很年轻的钦差大人。这人盯着满堂子宾客，以及常祉渊胖大的身子穿着大红的新郎官服，还有站在常祉渊身边的新娘子。

这对新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男的年纪大肤色黑长的丑，女的年纪轻花容月貌肤色雪白，这让赵东辰看在眼里，很是不舒服。这世上的美女都被丑男给娶了，莫非他这样的美男子，以后只能娶丑女了。

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赵东辰好像忘了，他坐在这里，是为了主持这场婚事，不是让他评价这对新人，有多不般配。

突然，从赵东辰身后冒出一个人，这人看起来比谁都黑着脸，不好的心情全都写在脸上。这时，常府的老管家，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高声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天地！”

“一拜，天地...”

还没等赵东辰弄清状况，新郎官、新娘子默契地转身，面朝门外，齐齐跪拜。一时间，看热闹的宾客，傻笑着流口水羡慕不已。这心里想着，拜了堂入洞房，常祉渊这头老牛就喜欢吃嫩草，嚼在嘴里那叫一个水灵灵的欲水横流，其味不知骚也。

赵东辰聊无其事，这种场面在电视里见多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送入洞房，程序简单，三言两语*****太没趣了。正想着，新郎官、新娘子又转回身，随着老管家，面无表情吆喝道:“二拜高堂！”

这高堂之上除了赵东辰，以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李宗明，再也没有别人。只因赵东辰的身份是钦差大人，这古人懂得尊卑。常祉渊的父母死的早，孟绮涟的爹爹又不同意这门婚事，没有高堂，按照官职大小，常祉渊尊他为高堂，一点也不为过。

见这对新人跪在他的面前，拜了起来，赵东辰下意识地掏红包。这时，才想起，忘了。

没办法，赵东辰只能求助身后的李宗明，小声道:“有银子吗？”

李宗明估计是气糊涂了，没好气地说:“没有！”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还是不死心，还在想着眼前这位新娘子....赵东辰真替他不值，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男人若是有钱有地位，又何愁没有女人！

想当初，他被女人给甩了，要死要活的，到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这人啊，就得想开点，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想她干嘛，真要是受了伤，那就随便找一个，忘了吧。

现在，赵东辰只能抱着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哎，同是天下沦落人啊，眼看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抢了，这心里不是滋味啊。最可气的是，都是一路货色的拜金女。

此时此刻，赵东辰比谁都明白，他的心非常难受。他能鼓起勇气，为心爱的女人见证这场婚礼，不计前嫌为她祝福，只能说明他不是一个傻子，就是一个痴情的人。无论，心爱女人，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都一直默默陪伴在她的身边，这种男人放在21世纪，估计早就死绝了。

赵东辰试问，如果换作是他，绝对不可能忍气吞声站在这里，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破坏这场婚礼，让曾经深爱的女人，也体会一下被人伤害，是个什么样的滋味。看到了他，赵东辰看到了软弱，在心里骂道，没用的东西，就让大哥我，替你出出气吧！

一眨眼的功夫，常祉渊火急火燎拜完了高堂，这心里想着，老管家快喊: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老子等了这一天已经等不及了。

“夫妻，对..”

"Hold on!"

老家话还没有喊出口，被高堂上的钦差大人给打住了，就这么半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毕竟，是钦差大人，钦差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有人，包括常祉渊都愣住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拜完高堂就是夫妻对拜，这有什么问题吗。

常祉渊苦笑道:“大人，有事吗？”

如果换成别人，常祉渊早就暴怒了！话说回来，除了钦差大人，谁敢阻止这场浪漫的婚礼。

赵东辰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看不惯新娘子违背父母的意愿嫁给常祉渊。何况，常祉渊的为人，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怎么可以嫁给他呢，真是辜负了上天对你的恩宠，把你生的那么美，是让你糟蹋的吗？

可是现在，一句话打断所有的人，赵东辰的脸上，大写一个“尴尬”。当下，这脑子里一团乱麻。

等了半天，见大人欲言又止，像是蹲在茅坑不拉屎，可把常祉渊急坏了，再三忍耐道:“大人，还有事吗？”

这时，李宗明也察觉到他，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话已说出口，却没个合理的解释，下不了台。眼下，满堂子人都很焦急。

关键时刻，赵东辰急中生智，一脸悲愤，道:“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哎！”

一声哀叹，突然，营造了一份诡异的气氛，大煞风景冲散了喜气。

顿时，常祉渊的脸色阴沉，似有悲愤不悦道:“大人，这是何意？”

这一句诗，在民间流传盛广，尤其是北方。古人都很迷信，最忌讳的就是“死”字。何况，这里还在举行婚礼。即便是尊科重教的今天，也绝不允许在婚礼的现场，说出一个死字。

赵东辰无可奈何，道:“常大人，本官知道今日是你和孟小...哦，不对，孟夫人的大喜之日。本官真的很想祝福你们，可是，今日是九九重阳节，坐在这高堂之上，本官一时想起家中亡故的老父老母，惭愧，惭愧啊....”

试问，在场之人，谁不是父母生的。按照习俗，今天应该是一个上香祭拜日，祭拜亡故的祖先以及仙逝的父母亲人，而不是，满脸喜气站在这里，花天酒地。

钦差大人这一句话，很快引起满堂子宾客反思:“是啊，是啊...”

见局面失去控制，原先冲着千户大人和孟家小姐喜结连理的喜事，宾客们抱着一醉方休，誓死不罢休，准备在常府畅享快活。可如今，不巧的是，今天是重阳节，人人都应该哭丧着脸，怀着悲痛的心，缅怀先祖，是不应该沾喜气的。

常祉渊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粗犷之人，从不受世俗约束。即便，今天是重阳节，是一个祭祀节，不宜新婚嫁娶。可他偏不，偏不信邪，就喜欢干这种有违天理的事。

见周围的宾客小声议论，常祉渊虎着脸，毒辣的目光横扫一片。很快，满堂子人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乱说话。

不过，对着高堂之人，常祉渊还是选择忍让，忍气吞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先祖开国元勋常老千岁，南征北战戎马一生，战绩卓越，多次受太祖皇帝嘉奖，却不幸与洪武二年七月七暴病身亡，死后被追封为开平王。太祖皇帝曾答应许一门亲事，后来，十三公主早甍，与这一年九九重阳节，请法师作法，为先祖配了阴婚。为了不忘先祖，常家的子孙新婚嫁娶之日，就定于这一日。”

说到这，满堂子宾客都很惊讶，还有这等奇事异闻，先祖被皇帝赐了冥婚，他的子孙在民间，也与这一日新婚嫁娶。此乃有违人伦常理，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想必，常祉渊也是以老先祖为荣，他这十个老婆，都是一年一度的重阳节，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