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一串乱码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便吸引了全体群成员的注意。
学中豪杰:【嗯嗯嗯?这是不小心压到手机了吗?】
可爱鬼黎小塘:【嘉然你发错消息啦哈哈哈哈,快看你自己发了个啥@x。】
学中豪杰:【不在,估计真是不小心压到了(摊手无奈)】
可爱鬼黎小塘:【傻叉啊你,压到什么压到,你上课把手机揣屁股兜里啊?】
可爱鬼黎小塘:【@x。我还以为你上课不会玩手机呢,嘿嘿嘿/转圈/转圈/转圈】
可爱鬼黎小塘:【一会儿我们要和梁哥同学一起去打球,谢嘉然你要不要一起?不打也没关系,来坐坐,可以当看热闹。】
可爱鬼黎小塘:【咦,人呢?怎么又不见了?】
黎塘聒噪地接连艾特了谢嘉然好几次也没得到回应。
梁夙年凝着脸色,直觉不太对劲。
以谢嘉然平时的性格作风,无缘无故发错乱码到群里的概率本就极低,而发错之后不撤回也不解释的概率就更低了。
他退出微信群,打开和谢嘉然单独的聊天框发了好几条消息,又接连拍拍他的头像,都没有得到回应。
指尖无意识一下一下点着桌面。
正当他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打个过去电话时,身后走廊忽然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清脆声音。
循声回头望去,恰好看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门口快步经过。
谢嘉然怀里抱着书,低头的动作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略显仓促的步伐依旧可以轻易判断出他此时此刻的匆忙不安。
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于视线,梁夙年眉心狠狠一皱。
庆幸自己碰巧撞见了,心里却又不免生出些莫名的烦躁。
为什么出了事,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
夙以往年:【我有事要先走,不能跟你们一起了,一会儿你们自己去球场。】
可爱鬼黎小塘:【啊?什么事啊这么突然?】
夙以往年:【家事。】
可爱鬼黎小塘:【???】
黎塘一脸懵逼,抬起脑袋往后门看去,却发现靠近门口那个位置早已人去凳空。
下楼没把人追上,打电话也没人接,梁夙年啧了一声,只能收起手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宿舍。
直到推开门看见谢嘉然,一路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下大半。
好险没把人弄丢。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谢嘉然的情况是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他躬着背脊,几乎是以蜷缩的姿势坐在座位上。
怀里紧紧抱着他的白熊玩偶,头埋得很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浑身几不可见地发着轻颤。
固执的倔强,脆弱无助得让人心疼。
梁夙年呼吸一顿,心脏仿佛被一双手猛地用力攥了一下。
他甚至顾不上去计较为什么对方渴肤症发作了却不告诉他,三步并做两步迈到他身边蹲下,面色焦灼:“然然,怎么样了?很难受吗?”
听见梁夙年的声音,谢嘉然身体一僵。
他缓缓睁开眼,看见梁夙年,眼中流露出茫然的不确定:“......哥?”
声线低哑,藏着虚弱的依赖。
若是心头有恒原,那么属于梁夙年的那一片在此刻必定已经完全溶解塌陷。
"Um, it's me."
他小心翼翼捧着谢嘉然的脸,声音放得很轻,好像生怕大声一点就会吓着他:“然然,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
掌心被轻轻蹭过,梁夙年不由自主将呼吸都放慢了。
他极尽耐心地哄着面前的男生,摸摸他的脸颊,揉揉他的后颈,想要像之前每一次一样拥抱他。
谁知指尖才将触碰到肩膀,就被对方蓦地抬手一把推开。
谢嘉然如梦初醒一般,抱着玩偶腾地站起身,踉跄着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跟他拉开距离,睁大眼睛慌张地望着他。
梁夙年不明所以楞在原地。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起身想要再次靠近,却又一次被谢嘉然后退躲开。
梁夙年忽然有种被一盆混着冰茬的凉水兜头浇下的感觉。
他看着脸色苍白却不肯让他靠近的谢嘉然,难得生起一股惶惶无依的情绪。
几次张嘴,才终于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然然,怎么了?”
谢嘉然紧紧抱着怀里的玩偶,如同抱着当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行,哥,我不能抱你。”
梁夙年不解:“为什么不能?”
谢嘉然隔着几步的距离,低声向他解释:“米歇医生说了,在病症发作之时,过度地去依赖一个人来缓解症状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我想要病症好转,想要痊愈,就必须要和你保持距离。”
“不再跟你产生接触,不再接受你的拥抱,直到有朝一日可以完全不需要你,我的病或许就能痊愈了。”
不知为何,随着谢嘉然字句落下,梁夙年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自以为一直以来自己对“是否想要他痊愈”这个问题都是持以肯定答复,但是在此时此刻,他却发现他的自以为似乎出了纰漏。
看着谢嘉然因为隐忍而浸在绯红中的眼角,他好像在一瞬间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就如同......如同在他尚且年幼,父母手拉手出门过结婚纪念日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睡觉没人叫,自然醒来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屋子里一盏灯也没开,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在房间,整个人都被黑暗和寂静笼罩。
那时的心情几乎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No, it's not correct.
现在的他比那个时候还要空落迷茫,还要不知所措。
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指缝间飞速流逝,想握握不住。
谢嘉然揪着白熊的耳朵,垂下的目光在梁夙年攥紧到青筋毕现的手背上停留两秒,复又温吞转回他脸上。
"Brother."
他望着他的眼睛,轻声:“你也一直很希望我可以痊愈的,不是吗?”
-
起跳,投篮,被劫球,吊边扣入球框,篮球带着惯性的冲击力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已经是肖池被暴力劫下的第三个球了。
“梁哥你打这么凶干嘛?我的小心脏都快要扛不住了。”
肖池欲哭无泪:“我们只是课后锻炼娱乐局,不是在打nba啊!”
梁夙年没说话,捞过弹起的球又是一次近距离起跳扣篮,篮球砸地的闷声再次响起,周围几个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敢上前去接。
他们早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肖池牙疼地咬着腮帮,默默后退到一边:“梁哥这是怎么了啊,吃错药了?”
黎塘和沈学豪摇头的动作默契同步:“不知道,刚刚上课还好好的,离开一趟,回来就变这样了。”
“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陈文耀摸着下巴思索:“实不相瞒,我二舅有个朋友,他老婆刚跑的那会儿他似乎也就这样?嗯......好像还没这严重。”
“你的意思是梁哥这样是因为老婆跑了?”
“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梁哥不是说了是去处理家事么?”
“......你特么能不能靠谱点?”
“哎哎,中场休息去了!”
肖池推着身边的人:“你们赶紧上个人去打探打探!”
刘毛毛揣着手斜眼睨他:“你怎么不去?”
肖池缩着脖子:“算了吧,我胆儿小,万一不小心打探到雷点,我怕梁哥直接往我脑门上一个暴扣。”
"Coward."
刘毛毛嗤笑一声,压了压他的脑袋顶:“行了,等着吧,我去问问。”
梁夙年背对着球场在喝水,喉结随着大口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额头渗着薄薄一层汗,在拧起的眉心处缓慢汇聚。
他难得有冷脸的时候,骨相生成的疏离冷淡终于浮现在眉宇间,夹杂着化不开的烦躁。
没了平日好脾气的模样,此刻的梁夙年整个人距离感拉满,看起来一点也不好接近。
“梁哥,怎么了?”
刘毛毛溜达过去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伸手拿过自己那瓶水:“心情不好啊?”
梁夙年没说话。
惯常牵着弧度的嘴角在此时拉得笔直,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毛毛也不在意,自顾自告状:“你知道刚刚陈文耀怎么说的吗?”
“他说像梁哥你现在这样的,要放在他们村里,那妥妥就是丢了老婆了。听听夺笋,梁哥你就不打算给收拾收拾?”
说完仰头喝了口水,全然没注意到在他话说一半时,梁夙年拧瓶盖的动作有了不自然的停顿。
“所以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毛毛咂咂嘴放下水瓶,手肘不轻不重拐了他一下:“能跟兄弟说说不?”
联系方才零星得到的消息,他寻思了一下,试探着问:“是不是家里的事?”
梁夙年摇头:“不是。”
“哦,那就是单纯心情不好咯?”
刘毛毛也不多问了,拍拍他肩膀,换上轻松的语气试图感染他:“成年男人的日常烦恼时间是吧?我懂,小场面,多打两把球就好了。”
“再不行就趁着周末出去玩儿他一圈,说实在,花山那么大那么好看,我愣是去了两趟都没玩儿遍,不然咱再去一次?”
随着刘毛毛挑起新话题,梁夙年终于有了反应。
他转头去看他,无意识低声重复了一遍:“花山......?”
"Yeah."
刘毛毛一见有戏,乘胜追击:“咱们头回班级活动去的时候你中途就走了,都不知道我们玩儿得有多艰难,地皮不熟,又哪哪都想去逛逛——哎,不是,梁哥你去哪!”
“有事,不打了,你们慢慢玩。”
梁夙年不等刘毛毛回应,放下水瓶转身大步离开。
远处几个隔岸观望的热心群众看傻了。
人一走,立刻呼啦啦围上来。
肖池:“刘毛毛你怎么回事,让你打探消息,你怎么还把人气走了?”
“我没气他啊。”刘毛毛无辜极了。
“那梁哥干嘛突然走得这么匆忙?他要去哪?”
"How do I know?"
刘毛毛咬着腮帮望着梁夙年离开的方向,头顶问号不比他们少:“难道,真追老婆去了?”
-
梁夙年抄了最近的路回宿舍,步伐迈得急促,到最后干脆直接跑起来。
耳边全是呼啦啦的风声,他在心里已经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
梁夙年你是傻逼吧?
明知道谢嘉然不舒服还留他一个人在宿舍,上次从花山连夜赶回来发生的事全忘了吗?
不清楚他犯病的时候会有多难受吗?
不知道他症状严重了是会发烧的吗?
让你走你就走,没长脑子吗?!
还是除了当个摆设有张嘴能吃饭,其他一无是处?
他烦躁得用力拍了拍自己额头,祈祷着谢嘉然没事,气喘吁吁一路冲回宿舍,现实却故意搬出最坏的结果跟他作对。
谢嘉然发烧了。
孤零零被留在宿舍的人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着,被叫醒后依旧困顿疲倦地歪在臂弯,半睁着迷蒙的双眼望向他。
白熊玩偶掉在了地上,他手里还虚虚抓着手机。
“哥,我好难受......”
他哑着嗓子,有气无力:“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太难受了,也太困了,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然然,对不起!”
梁夙年一个劲道歉,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想要暴揍自己一顿的冲动。
“都是我没照顾好你,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他摸摸他发烫的脸颊,自责得不行,更心疼得要命:“等你好了就揍我一顿出气,想怎么揍都行,要是我敢躲一下,你就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欺负同学,让她过来跟你一起揍。”
谢嘉然听得想笑。
可他头太晕太难受了,还要努力忍着不能扑进他怀里,剩下的力气连牵动嘴角都怕浪费。
“我才舍不得揍你。”
他很轻地嘀咕了一声,撑着桌面抬起头:“我的熊呢?”
必须得找个东西占着手,不然他就总想着要去抱他。
梁夙年把熊捡起来了,却没有递给谢嘉然。
“然然,熊掉在地上过,已经弄脏了。”
他拿这个当冠冕堂皇的借口,把熊放在谢嘉然拿不到的地方,对他摊开手:“别抱它了,抱我好不好?”
谢嘉然偏头望着他。
半晌,犹豫地伸手过去。
可最终也只是在他手掌心短暂停留片刻。
“No.”
被什么烫到一般,他飞快又缩回手。
革命尚未成功,万幸残存的理智尚能运转。
可惜短暂的触碰非但不能缓解他的难过,反而让他被症状反扑得更厉害。
下唇被咬得泛白,额头渐渐渗出一层隐忍的薄汗。
“不能抱,不可以抱。”
他呼吸乱得不成章法,闭上眼睛又睁开,感知系统在崩溃边缘无声徘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硬撑着不肯妥协,梁夙年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成一团,不断膨胀得快要忍到极限。
他忽然不明白自己当初帮他找心理医生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就为了让他现在这么难过,这么受折磨吗?
"Indeed."
梁夙年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喉咙紧缩酸涩得生疼。
他几乎是带着乞求的意味哄着他:“今天不算,我们从下次再开始好不好?”
“可是如果下次我还是这样,或者更糟糕呢?再推到下一次,下下一次吗?”
谢嘉然攥着手腕,指甲在皮肤上嵌出一道道红痕:“哥,你说过的,你不能一直陪着我,我们迟早都会有毕业分开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帮我?”
他垂着眼帘不去看他:“医生说了,现在戒断还来得及,如果放任不管,离开你以后我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既然我们早晚要分开,那我总要学着戒掉对你的依赖,你也说过很想我可以痊愈不是吗?”
“如果到最后我的病也不能痊愈,我总要去转移依赖的目标,去找另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
谢嘉然话止于此。
尾音尚未落下,他就被握住手腕用力一把拉进宽阔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让他无比贪恋着迷,如同上瘾般,一经触碰便无法自拔。
“然然,我后悔了,我收回之前说过的全部的话,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你痊愈!”
堵在梁夙年堵再胸口那团东西终于炸了。
谢嘉然想要靠近又极力忍耐的眼神,因为难受在手腕上用力掐出的深浅指痕,从他嘴里亲口说出的每一个字......
都是足以引爆炸毁一切的导火索。
梁夙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忍耐底线原来这么低。
他终于完整坦诚地将这句话说出来,情绪也仿佛开了闸的洪水。
那些所有隐忍已久的,冲动的,压抑的,觉察了却不敢确定的心情,统统倾泻而出。
“然然,我不希望你痊愈,不希望你不再需要我,更不希望你转移什么依赖目标。”
如同默默无闻终于发现了一颗新的行星后迫不及待想要向全世界宣告的天文学家,他近乎迫切地表达着自己此时此刻心中所有的汹涌澎湃。
“一想到你可能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别人,会去抱他,亲他,依赖他......我就恨不得把那个人扔进太平洋,再往里面投三百颗原子弹。”
“然然,你就当我之前那些话都是胡话,都是瞎扯,都是在放屁行吗?”
“我们可以不分开的,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的,也可以一直跟你在一起,你想抱,想亲,想骂,想揍,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都在你身边,随时随地听候你的指挥差遣。”
心跳急促得快要超出正常范畴了。
扑通,扑通
——它似乎也在为他迟到的坦诚欢呼喝彩。
谢嘉然没有反应。
过了许久,他慢吞吞撑着他的胸口从他怀里抬起头,直直凝视他的眼睛:“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喜欢你。”
梁夙年努力镇定,好像生怕他听不清,将每一个音节都咬得无比清晰认真:“然然,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不是舍友的喜欢,也不是兄弟的喜欢,是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你凑在一块儿朝夕相处的那种喜欢,是我想做你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情绪实在太浓烈,总觉得言语描述得太单薄,说出口的还不及想要表达的的十万分之一。
他抵着他的额头,恨不得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将心中所想所念原原本本传递给他。
“我真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我又蠢又迟钝,明明早就喜欢了,却拖拖拉拉这么久还没有发现。”
“幸好我运气好,没有拖延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幸好你还没有结婚,我也不用在你婚礼上去思考“为什么你结婚了新郎却不是我”这种傻缺问题。”
“然然,我可能也病了。”
他小心翼翼望着他的眼睛,指腹蹭过他的眼尾:“大概率是被你传染的,弄得我现在都离不开你了。不是碰瓷!我就是……觉得你可以对我负一点点责。”
“然然,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我想一直做你身处困境时的触手可及。
所以,不要不需要我好不好?
肌肤相接的满足感让谢嘉然得到了最好的情绪安抚。他攀着他的肩膀,几不可查地蹭蹭他的掌心,
眉心舒展,就这么安静望着忐忑等待答案的梁夙年。
时过良久,缓缓摇头。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鼻腔,梁夙年在一瞬间红透了眼眶。
他将手移到谢嘉然后颈,闭眼呼出一口气,努力牵起嘴角想开口说什么时,脸颊却被贴上一片温热。
谢嘉然学他刚才的动作,用指腹拂过眼下,轻轻蹭着他泛红的眼尾。
眼神依旧干净透彻,只是在眼底悄然泄露一点藏不住的得逞的愉悦。
“哥,即便我病好了,那也并不代表我不要你了。”
他在嘴角弯起漂亮的弧度,不疾不徐地告诉他:“如果我没有了渴肤症,也只是在作为舍友的身份上不再需要你,但是作为男朋友的话,我只会比以前更加想要粘着你。”
向来聪颖的人在短板领域露出笨拙的姿态。
梁夙年的大脑可以轻松装下一整本民法典,但对谢嘉然一句话,他却要花很久时间来反复确认是否与自己的理解有所偏差。
从谷底到云端的距离近得不真实。
他几乎怔忪地看着面前的男生,狂喜之上笼罩着一层小心翼翼的不确定:“然然,你的意思是......”
谢嘉然红着耳朵嗯了一声:“原本在这件事上我也没期待你多聪明过,毕竟你刚刚才发现的事,我在比你提前很久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哥,你真的以为我那样亲近你只是因为身体原因吗?”
他低声问:“真的觉得如果对象不是你,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我也会愿意去抱他,亲他,陪他去上课,跟他在一个被窝里让他抱着睡觉?”
梁夙年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只等最后一位数对上就可以中头等大奖的彩民,紧张忐忑里并着欣喜若狂。
手掌心在发麻,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所以,只有我可以,对吗?”
“对。”
谢嘉然蹭他的鼻尖,给予他最简单直白的答复:“别的谁都不行,只有你可以。”
看,大奖号码一字不漏地对上了。
有这样一个概率论,你喜欢的那个人刚好也喜欢你的概率很低很低,保守估计只有百分之零点五。
而这极低的概率恰好被他们撞上。
所以在两个人拼凑出来的微小世界里,他们有了第一件值得普天同庆的大事。
所以谢嘉然在梁夙年眼中绽开耀眼光彩的同时,凑近一吻印在他弧度极致漂亮的唇畔。
“哥,谢嘉然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他等你说喜欢已经等了好久,等得都快没耐心了,不过幸好你没有让他失望。”
“以及对于你被传染了依赖症,需要他来负责这件事,他表示乐意至极。”
梁夙年说过他眼睛里有星星,于是他凑近碰到他的鼻尖,呼吸交缠,从最亲密的距离望进他的双眼,与他分享璀璨星光。
“林杉嘲笑我的青春都浪费了,因为它过去得太无聊太枯燥,不精彩不热烈,没有一点值得纪念的地方,而原本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并不是这样。”
“只是因为我的青春跟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它不在过去,所以也没有浪费。”
“虽然来得是比较晚,但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梁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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