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情绪的发酵

天还没亮的时候，维尔托克带着一身晨露返回矮丘营地。众人都满怀期盼，却发现他的箭一支没少，顿时又止不住地失望。
半精灵职业者当中，只有维尔托克无惧凶暴豺狼人的威胁，敢在夜晚的时候外出。假如他这次成功射杀集骨者团伙的大地精首脑，大家的处境或许会有所改观。但维尔托克显然是空手而归，他的心情只会更差。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招惹生气中的维尔托克。
维尔托克似乎没打算放过他们。他一进入营地就朝铁十字团的人招手，“利森，你们都过来。”
利森和同伴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硬着头皮走上前，赔笑道：“维尔托克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维尔托克在黯淡的篝火前坐下，沉吟问道：“告诉我，你们和琴与哨声冒险团路过阴影森林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早就交流过。利森先观察维尔托克的脸色，见他表情淡然，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天，我们和琴与哨声冒险团一共80多人路过阴影潜伏者的领地，没有发现异常状况，晚上就在森林里扎营休息。我记得是下半夜，值夜的伙计突然发出警告。我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营地被阴影兽群团团包围，想逃跑已经迟了。”
“哨声冒险团的查理团长立刻组织人手就地防御。刚开始，我们还能坚持得住，先后两次击退阴影兽群试探性的进攻。”
“可我们孤立无援，森林中的阴影兽又源源不断地跑过来。第二天下午，阴影兽的数量已经超过200只。”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解释道：“罗德团长认为原地坚守是死路一条，趁大家还有体能，他决定带我们突围。”
麦克斯听到这里，不禁大声指责道：“你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罗德活着的时候说，他们和哨声冒险团被阴影兽群冲散，只得各自突围。而利森现在揭露了他的谎言，是铁十字团抛弃了哨声团。
这种行为非常卑鄙，因为哨声冒险团只有五位职业者，外加几十名年轻的混血儿。他们的整体实力远不及铁十字冒险团，没有能力独自对抗阴影兽群。在铁十字团突然离开之后，哨声团必定沦为阴影兽率先攻击的对象，这就为铁十字团的突围争取到了时间。
当然，站在铁十字团的立场上，他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假如是另一种情况，罗德选择和哨声团原地固守。由于没有后援，又缺乏补给，两支冒险团恐怕会全军覆没。这样的话，铁十字团就变成了哨声团的垫背。
无论如何，铁十字团背信弃义，故意拿哨声团做诱饵是个事实。他们的所作所为触犯了冒险工会的禁忌，令人鄙视。
麦克斯倒不是要替哨声冒险团伸张正义，但在个人情感上，他更亲近哨声团新招募的那些混血儿。他们在阴影森林中全体阵亡，和铁十字团脱不开关系。而且，罗德如果能再坚持半天，冒险者之家的教官队伍就能赶到现场，和他们汇合，共同面对阴影兽群，以及半兽人追兵。最终的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至少冒险者之家的教官都有机会活下来。
想到这里，麦克斯气得简直要吐血。
哈克却不为所动，以前的种种事情似乎离他已经很遥远了，再也不能掀起内心的波澜。
利森低着头，叹气说道：“罗德团长当时的做法确实有点过分，可是他已经死了……”
维尔托克皱眉问道：“这么说，你们并没有看到铁十字团全军覆没？”
弓战士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我们突围的时候，引走了至少一半的阴影兽。但琴与哨声冒险团的查理团长是四级盾卫士，他跑得比较慢，应该活不了。就像我们铁十字团的盾卫士最后也被阴影兽追上……有盾卫士在后面拉扯阴影兽群，力量向和敏捷向的职业者或许能跑掉也说不定。”
哈克点点头，对维尔托克说道：“大人，我被阴影兽围攻还有意识的时候也看到有几个弓战士、剑士教官成功脱离战场，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活下来。您想去找他们吗？”
盾卫士绝对是最悲剧的职业途径，冲在前面，跑在最后面，难怪他们会受到其他职业者的欢迎。
维尔托克摇头说道：“我们没有能力去寻找失散的同伴，但愿他们能活下来，希望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他顿了顿，转而问道：“你们有谁听说过，大地精奴役半精灵职业者的例子？”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隔了一会，还是麦克斯接口说道：“冒险者流传着一句，‘你被地精迷了心’，这其实是骂别人犯了糊涂，脑子不够用，连野兽都不如。但我还真听说过大地精迷惑半精灵的故事……”
“那是很多年以前，我们冒险团在龙鹰城西邦落脚。我去酒馆找乐子，遇到一位落魄的残疾冒险者。我看他可怜，掏钱请他喝了一杯绿芽酒。然后，我们聊了起来…...哈克是知道我的，我最喜欢听别人讲一些奇闻怪事……那个独臂残废告诉我，他退休的时候，手臂还是完好的，在龙鹰城郊外的卡桑种植园谋了一份守卫的差事。”
“卡桑种植园虽然位置偏僻，但防御工事齐全，有近百名守卫，他们凭借高墙深沟，根本不怕野外的集骨者兽人。”
“有一天，卡桑种植园来了十几个落难的旅人，男女都有。种植园的主人好心收留他们，可谁也没想到这些迪萨半精灵会是兽人的奸细。”
“他们进入卡桑种植园没多久，一大股地精兽人就出现种植园的外面，还封锁进出的道路。种植园本来可以固守围墙，等待龙鹰城巡逻卫队的支援。但是，那些奸细先在种植园里放火，又趁乱打开城门，把集骨者兽人都放进来。”
“卡桑种植园被兽人攻破，只有少数半精灵逃了出去。陪我喝酒吹牛的独臂半精灵自称是卡桑种植园的幸存者，但没人相信他的故事……其实我也不相信会有半精灵给兽人当奸细。这简直太离谱了。”麦克斯耸耸肩膀，不以为然地说道。
在场的半精灵都认为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就算是真的，恐怕也另有隐情。那些打开种植园城门的奸细未必是地精兽人的奴仆。
在迪萨半精灵的普遍认知中，他们不可能被大地精迷惑心智。这是属于文明国度的自信，作为文明国度的一份子，迪萨半精灵具有较高的自我意志，绝非心智愚钝的兽人可比。
维尔托克却有不同的看法，尽管半精灵和兽人的生理结构不同，无法进行语言交流，但大地精也属于类人形态的智慧种。何况他已亲眼目睹大地精是如何引导族群的心灵之力，配合致幻药物，扭曲两个半精灵女性的心智体。
“附近难道有半精灵定居点？集骨者打算利用半精灵奴仆混进去，然后洗劫定居点的财富？”维尔托克自言自语地问道。
麦克斯忍不住跳起来，惊疑不定地问道：“维尔，你在说什么？”
维尔托克皱眉说道：“我发现集骨者团伙的大地精控制了琴与哨声冒险团的安妮和凯蒂。她们现在神志不清，基本上已丧失自我。”随即，他把自己侦查到的情况向其他人解释了一遍，又说道：“我好奇集骨者的目的。它们为什么不吃掉安妮和凯蒂？又为什么只控制半精灵女性，还是说只有安妮、凯蒂被集骨者抓住？”
这么罕见的怪事让大家很惊讶。逃亡小队讨论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
最后，维尔托克打断其他人的话语，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应该考虑一种可能性，假如集骨者团伙准备袭击附近的某个半精灵定居点，就算派安妮和凯蒂做奸细，这伙兽人的实力也不足以攻下一处郊外定居点，除非它们还有增援。”
气氛瞬间变得凝重，隔了好一会，麦克斯才声音急促地问道：“维尔，你的意思是，还会有更多集骨者团伙跑过来？”
“按照你说的故事，应该有这种可能。”维尔托克淡淡地说道。
弓战士利森喃喃说道：“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不能在继续待在这里……我们得尽快转移才行。”
逃亡小队这些天被集骨者困在矮丘营地，他们的内心承受着巨大压力，精神持续紧绷，已经到濒临崩溃的地步。即便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兽人集骨者还有增援，他们也不想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
“随便你们，我要留下来。”维尔托克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说实话，他对这些“累赘”都快要失去耐心了，包括哈克和麦克斯也被他嫌弃。他觉得如果自己一个人无拘无束地观察大地精的迷惑行为，那该有多自在。
“大人，您想解救安妮和凯蒂？”哈克瞪大了眼睛，含含糊糊地咕哝道：“哨声冒险团的那两个小妞是蛮漂亮的……大人，如果您要搭救她们，我肯定支持。不过，她们恐怕已经疯了，救回来也没什么用吧？”
哈克觉得就连博朗镇的科尔医师都有半精灵女奴侍奉左右，高贵的维尔托克大人也应该有年轻貌美的女性从者专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城邦学院为高地贵族培养从者，安妮和凯蒂能被珊瑚学院选中，她们的姿容和天赋都很出色，勉强够资格侍奉维尔托克大人，可她们如果变成了白痴就要另当别论。
从兽人的手里搭救安妮和凯蒂？
维尔托克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想观察大地精奴役迪萨半精灵的过程，解救观察对象，那还怎么观察？
经哈克的提醒，维尔托克这才意识到自己为满足好奇心，不顾及安妮和凯蒂悲惨遭遇未免太冷血。毕竟在博朗镇的时候，安妮和凯蒂对他不错。金橡名门的休兰特想迫害他，安妮和凯蒂都是毫不犹豫地声援他。
维尔托克犹豫片刻后，说道：“嗯，有机会的话，我还是会救她们一次…...总不能让她们落在兽人的手里，那我宁可亲手送她们去地母的怀抱。”
哈克松了一口气，点头说道：“这样好，大地精不能拿那两个小妞要挟我们……我们自己都很困难，大人不值得为她们犯险。”
维尔托克不愿意突围，铁十字团的职业者再有不满，也只得继续留在矮丘营地。
接下来的几天，兽人集骨者又对矮丘营地发动数次进攻，可由于凶暴豺狼人始终选择佯攻，它们除了留下十几具利爪地精的尸体，每次进攻都无功而返。
维尔托克白天休息，晚上就独自外出侦查集骨者团伙的营地，小心观察大地精的行为。
半精灵逃亡小队持续承受压力的同时，集骨者团伙内部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等利爪地精减员过半，大地精首领还是不肯放弃围攻矮丘营地，饱受饥饿折磨的凶猛豺狼人们终于按捺不住对首领的怨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