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从此不再回忆泪水与昨天（下）

“我是军情九处的人，具有执法权，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在面具下皱起眉，目光凝在凯奥丝身上，身上散发出令人信服的气息。
“诚实回答。”
这只是律令法师的小技巧罢了。
凯奥丝几乎感觉自己要完全相信眼前的人，在他面前自己似乎完全无法说谎。
“……我从廷根来，刚刚到贝克兰德。”
她选择了说部分真话。
但很明显，对于一位老练的仲裁人来说，这种话术是没用的。故意用模糊的方式回答反而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等等，你不是魔女教派的人？”带着黄金面具的人警觉，带着手套的左手虚握。
“你属于那个势力？不要拖延，我是军情九处的人，具有执法权！”
他加大了声音。
他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他会主动来找摩斯苦修会的麻烦？
似乎……似乎是……
即使表面上他仍然战据主动，但暗地里他已经萌生退意。
他看见了白发的魔女侧耳，似乎倾听着些什么，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看到那魔女嘴角勾起，带上了讽刺的笑意。
“兄弟会办事，无关人等离开。”凯奥丝说道。
能培养处半神级魔女的势力，除了魔女教派，就只有兄弟会了。
果然……“挑衅”。
……这位魔女可能过去还是猎人途径的……
所幸，自己并没有暴露出军方和魔女教派合作的事实。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挑衅军方吗？”戴黄金面具的男子语气微沉，“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掌控者，而你们……”
“这话放在第四纪都没有多少人会相信。除了图铎王朝。”凯奥丝的眼中带着玩味。
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看不见表情，但似乎确实被挑衅到了。
语言的魅力……即使没有对应的非凡能力，也可以做到类似的效果。复述着菲尼克斯的话，凯奥丝想着。
“你们兄弟会真的要和军方开战吗？！”带黄金面具的男人语气带着强烈的谴责，“你们竟敢……”
“我们认为你们在和魔女教派接触。”凯奥丝表情回归冷漠，以陈述的语气说道。
“一派胡……”
“魔女教派是毫无疑问的邪恶组织，正神们的围剿对象，兄弟会的死敌。”
凯奥丝不带任何表情地望着带着黄金面具的男人，“你们不过只是这个国家的管理者，神明的代理人罢了。不要做出一些蠢事。”
“……兄弟会的人竟然这么擅长无端指责了。”带黄金面具的男人平静地说，“我无意和你废话，但你作为兄弟会的高层和邪恶组织摩斯苦修会的高层进行了长时间的交流。于此我认为我们军情九处需要对兄弟会进行清查……”
“你如果想要开战，兄弟会答应。”凯奥丝的脸上仍然没有一点表情。
“我作为兄弟会的代理会长，有权做出这项决定。”
代理副会长……麻烦了……
竟然这么强硬……事情难办了……
韦恩·汉尼知道，对方说的都是真的。但更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表现出异常的态度。
一直强硬最多是被人怀疑在掩盖着什么，而态度放软就等于直接暴露了。
“……少废话。你们为什么要和摩斯苦修会接触！”
他望着凯奥丝，发动了能力。
此为“拷问”。
“……这涉及外神。”凯奥丝犹豫了一瞬，还是回答道。
“以及，是你先动手的。”
！她要动手了！
“囚禁！”
一层又一层透明的墙壁与流淌着的粘稠到极点的透明液体凭空出现，将凯奥丝困在原地。
韦恩的瞳孔变为黄铜色，冷漠地盯着凯奥丝的眼睛。
此为“精神穿刺”。
“唔……”凯奥丝小声地呻吟一声，身影消失在原地。
她和放在桌上的那枚镜子交换了位置。
似乎是对此早有预料，韦恩再次挥手，向凯奥丝发动攻击。
“剥夺！”
随着对方的挥手，凯奥丝感受到自己与镜子相关的能力全部消失了。
她一言不发，只是挥舞着魔杖，各种各样的经过律令削弱的诅咒魔法落在了韦恩身上。
疾病再蔓延……丝线在缠绕。
但是，这力度似乎弱的过分了。
韦恩可以感受到，那些对于寻常非凡者来说致命的攻击，在他这个半神面前，就像完全没有力量一样。
这种程度的疾病和诅咒，至少需要15分钟才能对他造成初步的影响。
太弱了……有些古怪。
他很了解魔女途径的半神。这也就是他在进行先手控制性的攻击时没有选择“痛苦之鞭”而是“精神穿刺”的原因。
……前者对早就习惯了痛苦的魔女几乎不起作用，只会白白浪费灵性。
而同样，正常来说，半神级魔女的疾病只需要3分钟甚至更短就可以开始令一位半神感到不适。
也就是说，要么是对方留手了，要么就是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如果是后者，也就说明她大概率刚刚复活。序列4的魔女虽然有寿命的限制，但已经有复活的手段了。
也就是说……我似乎可以尝试……
不。还是算了。我没必要做到直接杀死兄弟会代理会长的份上。而且我大概率也杀不死她，毕竟她大概是神眷者，肯定还有复活的手段。
"Execute!"
韦恩的拳头猛地下挥，一股奇异的力量向凯奥丝涌去。
“……”凯奥丝没有说话。她感到身体一阵冰冷，似乎已经靠近了“死亡”。这一刻，她瞬间失去了三成灵性。
果然。看着对方的表现，韦恩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对方应该刚刚复活，还没有恢复完全的实力。
真是奇怪……这样她怎么敢挑衅我的……不会是还有人支援吧……
不过差不多到这里就行了。警告一下就好了，没必要……
看着那根向他飞来的魔杖，带着黄金面具的韦恩五指张开。
“流放！”
不论对方在整什么花样，是不是想要通过魔杖替身靠近他，“流放”是毫无问题的选择。哪怕只是流放了对方的武器也是赚的。
如他所料，魔杖和本体交换了位置，那一记“流放”命中了凯奥丝。
……那么差不多结束了。韦恩想。也该收集搜集搜集摩斯苦修会的信息，履行军情九处的职责了，迷惑一下兄弟会了。毕竟对方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和魔女教派合作了。
然而，“流放”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怎么会？韦恩没有多加思考，立刻抬起了手，“囚禁”了自己，施加防御。
凯奥丝的手里握着一枚碎片。一枚沾着赤红色铁锈和血迹的长剑的碎片。它才是流放击中的对象。随着灵性的注入，它闪烁着红光，对着韦恩的‘弱点’，如热刀切入黄油一般切开了韦恩的防御。
流放失败正是因为它足够高的位格让它直接免疫了半神的流放。
“禁锢！鞭挞！”
当那枚破碎的剑刃在韦恩的眼中逐渐放大时，他以最快的速度，对准凯奥丝的本体施加了两种能力。
同时，他就地翻滚，试图躲开可能抵达的飞刀。
——这就是作为身经百战的半神的素质。
下一刻，凯奥丝定在原地，肩膀上衣物破碎，皮肉绽开，甚至骨骼都直接被打断了。
但她脸上露出的除了痛苦之色外还有一丝愉悦。
那枚破碎的剑刃精准地飞出，没有受到肩膀上伤势的任何影响。凯奥丝的另一只手的手指勾起，恰似蜘蛛勾动蛛网。
带着黄金面具的人身边，早已布好的蛛网亮起。即使他是序列4的仲裁人，肉身足够结实，体魄足够强健，这一刻他的身形也缓慢了下来。
不能被碰到……不能被碰到……
韦恩的灵性颤抖着，为那逐渐飞近之物感到恐惧。
只要被碰到就会死……绝对会死……
他似乎已经身处绝境了。即使凯奥丝的蛛丝仅仅是中序列的水平，他只需要一秒，或者一个律令就可以解决，但他已经只剩不到半秒，最多释放一个律令的时间了。
而他的律令又无法为他挡住那破碎剑刃的攻击。
在这一刻，他那百战的经验救了他。他对准自己，释放了最后的律令。
“流放。”
下一刻，带着黄金面具的人消失不见。而那枚破碎的剑刃落在了地，弹跳几下，发出了不太清脆的声音。
看起来完全没有杀伤力。
“……姑且算是，赢了吧……”
看着完全没有战斗痕迹的房间，凯奥丝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
她忍着肩膀上的伤，先捡起了那剑刃，再拿起魔杖，以献祭灵性材料生命力的黑魔法治愈了自己的伤口，最后才拿回镜子。
现在，丝线和疾病已经消散，房间里的一切都复原了。很难想象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半神级别的战斗。
“呵。赢的可真难看。连衣服都被弄破了。”一个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凯奥丝装作没听见，没有做任何回应。
抚摸着自己白皙的，仍隐隐作痛的肌肤，凯奥丝在心中复盘了这次短暂的战斗。
如她所猜测的那样……在某些能力的攻击下，她相当于中序列，而在另一些能力的攻击下，她被判定为高序列。
那种精神穿刺般的能力，对她的伤害极大，甚至影响了她后续使用的每个能力。
而那条“处决”的律令，对凯奥丝几乎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如果没有被精神穿刺命中，她受到的损伤会更小。但总之那个戴黄金面具的军情九处的人为了使用这个能力损失的灵性肯定更多。
“菲尼克斯，你确定那个戴黄金面具的人和魔女教派的阴谋有关吗？”思绪从战斗中抽离开，凯奥丝在心中默默地问道。
“你在质疑我？”菲尼克斯回应以反问。
凯奥丝抿了抿嘴唇，“即使你说的是对的，军情九处也会和兄弟会交恶。我认为你……”
“一个组织罢了。”菲尼克斯不屑地说道，“毁了就毁了。只要我还在，就没有人敢彻底消灭兄弟会，最多是打压。”
呵呵……真是……
凯奥丝想到了恩尤尼。那位兄弟会的半神。他非常地信任着兄弟会的会长，虔诚地信仰着菲尼克斯。而理所当然地，这另外的两个自己完全不在意他，仅仅把他当作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那么我呢……我不也是棋子吗……
“凯奥丝。记住了。”菲尼克斯的声音仍然是那么地灼热，似乎能烤焦人的耳膜。
“胜利，然后支配！”
“……哦。”凯奥丝冷淡地回答。
摸清了菲尼克斯的性格后，她也大概知道如何和祂相处了。
祂无非是个偷税怪+乐子人+精神偏执+自大狂，嘴臭的，老年痴呆的，死掉的神明而已。反正在那位兄弟会会长的计划开始之前，在她还没有“长熟”之前，菲尼克斯是不会主动害死她的。
……哪怕是今天这样莫名其妙地引来敌人，也是考虑到凯奥丝有胜算的情况下。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祂站在同一战线上，确实是有好处的。
“至少的现在的感觉还不错。”为自己施加上隐藏面貌的黑魔法，凯奥丝平静地推开门。
“哈哈。”菲尼克斯低笑，“志得意满，酣畅淋漓。”
凯奥丝不置可否，走出门外。
她并非像菲尼克斯所说的那样，对战斗的胜利感到愉悦，但她现在确实心情不算差。
说不出原因。那就别想太多了。
就这样吧。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吧。不要再为未来那结局绝望了。
她下了决定。从此不再回忆泪水与昨天。
当门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的银发染成金色时，她感受到了魔药的消化。
每一份魔药都在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