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矛盾

听到贝利亚平静之中隐约带着威胁意味的话语之后，国王理查德三世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思考。
贝利亚并未催促，他清楚自己的提议是绝对不可能被他拒绝——瓦尔廷根虽然不与大陆诸国争雄，但却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或许会容许加莱在卡伦叛变后接管王国的教权，毕竟在这一点上是自己理亏。但他们却绝对不会容许自身的权力被无底线的侵吞，而掌握最强大武力和肃正职权的守夜人，就是他们最主要的禁脔之一。
只要面前这位一国之主没有昏头，他就绝对不会在方面和自己抗争太久——无意义的对抗，只会让他在接下来的交谈之中更加被动。
果然，在思索了片刻之后，理查德三世抬起头，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疲倦。
“那么，你们推举的人选是谁呢？”
听见国王的问话，贝利亚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我清楚您的担心，请放心，瓦尔廷根向各国派遣守夜人的管理者，只是为了确保神圣之光不受蒙尘，而非与王国教会暗中争权，落得两败俱伤。”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年轻人，继续说道，
“艾伦·亚德里恩，五级神官，我最得意的学生，肃正神殿下一代继承者的候选人。”
“国王陛下，我想，以艾伦的身份和实力，应该足以胜任贵国教会的守夜人领袖吧？”
国王的目光第一次落在这名看上去神情略显阴郁的年轻人身上，艾伦抬起头，和国王对视在一起，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怎么明显的笑容。
不知为何，理查德三世和自己的女儿一样，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年轻人的第一感觉似乎都不算太好。
“看神殿长的模样，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
国王陛下笑着问道，“不妨直说吧。”
“先前说的是教廷事务，接下来说的是肃正神殿，不，是我的个人事务。”
贝利亚呵呵一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玛丽，“如果没有记错，公主殿下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但依旧没有订婚，对吗？”
国王陛下有些疑惑地点头，而玛丽的身子则微微一颤，忽然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劲。
果然，贝利亚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将她心中不祥的预感证实了。
“除了苦修士之外，教廷并不禁止婚娶。”老人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我想，若是公主殿下不介意的话，让艾伦与你订婚，如何？”
“二十三岁的五级主教，肃正神殿未来的神殿长，我想这个身份，应该能配得上加莱的公主吧？”
"That's impossible!"
玛丽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然后狠狠看向坐在斜对面一言不发盯着自己的艾伦。
如果说公主殿下先前看艾伦的眼神只是有些警惕，那现在就是充斥着浓浓的敌意了。
“如果神殿长只是在开玩笑，那我就不多做评述。”理查德三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当面求婚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皱起眉头，面沉如水，“如果不是在开玩笑，那我希望这真的只是一个玩笑！”
“只是一个提议罢了，又何必反应这么激烈？”
贝利亚对国王公主的反应并没有太过在意，老人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眼下的加莱危机四伏，周边的国家对你们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掀起新一轮的战争。在这种情况下，我想你们应该无法拒绝来自瓦尔廷根的帮助吧？”
玛丽有些小小的惊慌，因为她忽然发现国王眼中原本的凌厉在不知不觉之中变得软化了下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许。
贝利亚说的话恰好击打在了理查德三世的软肋上，加莱此刻的常规军力其实并没有变得太弱——因为原本的加莱在这方面几乎可以碾压接壤的所有王国，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原属休伦三国的另外两家一起袭击加莱，玛丽也有自信将他们全都打回去。
但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国家想要立足，需要的绝对不只是常规的军队——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拥有超凡力量的超凡者。
自从卡伦叛变之后，王国的超凡力量，尤其是高端层次的超凡者一下子就出现了极大的缺口，才是理查德三世此时最担忧的事情。
而在这时候，贝利亚却递来了一根橄榄枝——就算他无法代表整个瓦尔廷根，但光是那座掌管处刑职责的肃正神殿，其中拥有的超凡力量就已经是大陆西北诸国加起来都不见得能达到的高度。
想要得到这样强大的一股力量，只需要同意自己女儿与这个年轻人订婚......
老实说，坐在自己父王的身份上，玛丽似乎都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
除了她自己不愿意罢了。
国王陛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事急从权的道理我想您也明白，神圣之日近在眉睫，留给您斟酌的时间并不多了。”贝利亚并没有急于得到国王的回复，
“在王宫停留的时间已经不短，这些天横穿大陆，舟车劳顿令人不免有些疲倦。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允许我们暂时告退，前往教堂休息吧。”
理查德三世没有挽留。
在来自瓦尔廷根的二人坐上马车离开网工区之后，理查德三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坐在高背椅上沉默无声。
玛丽送客回来之后站在他的身边，声音之中带着些许紧张：
“父王，您......”
可能是真的担心自己的父亲被贝利亚的“筹码”打动，真的让自己和艾伦订婚，公主殿下的声音之中隐约藏着些许颤抖，只是在紧张慌乱之下，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如果你不愿意，那此事作罢。”
国王陛下打断了玛丽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加莱建国到现在的地位，都是靠长枪和重剑打出来的，不是卖女儿卖来的。”
玛丽张了张嘴，稍稍松了口气，心中不由浮现出些许对父亲产生怀疑的愧疚。
她有些艰难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父王，您说这位贝利亚神殿长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非要将自己的徒弟派来掌管本地几乎已经全灭的守夜人，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那是必然的。”理查德三世的声音有些缓慢，却并不显得虚弱，
“圣光或许会慈悲为怀，公正无私，但代表圣光行事的却只是普通人。瓦尔廷根的所作所为必然不会绝对纯洁无私，说他们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圣光的尊严？哼，有谁会相信？”
“既然这样，您难道还要同意他们的要求吗？”
玛丽皱着眉，语气之中不乏担忧，“万一这其中有什么圈套，对于加莱来说岂不是相当不利？”
“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国王陛下轻轻哼了一声，
“瓦尔廷根的实力在哪里摆着，纵使相隔整片大陆让他们无法像对待东方那些王国公国一样将加莱完全掌控，但真要是把他们逼急了，那些传奇级别的神圣牧师和圣骑士们可不在乎这点距离，横穿大陆对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废点力气而已。”
“传奇强者啊……”
玛丽叹了口气，眼神之中带着敬畏和向往，“传奇强者对于大陆的局势的影响太大了，任何一个国家拥有一名传奇强者，都足以让它在大陆的地位更上一层。”
“只是不知道，加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名属于自己的传奇强者。”
“这种事情想想就好。”
理查德三世摆了摆手，六七十岁的老人对比起二十岁出头的公主殿下，总是少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传奇强者哪有那么好出现，加莱建国二百多年的时间，九级的高阶强者差不多出现了五六十名，其中不乏天赋异禀被称为‘有望传奇’的人，但到最后，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跨过那道关卡，实现生命和精神的晋升。”
"Alright."
玛丽耸耸肩，突然想到了什么，“诶，父王你说，黎塞留大主教已经在九级高阶停留了十多年了，他有没有希望晋升传奇啊？”
“黎塞留啊……毕竟是曾经在瓦尔廷根进修过的红衣大主教，他或许还真有些希望吧。”理查德三世摇摇头，提醒玛丽，
“但千万记住，永远不要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幻想’之中。对于凡俗世界的王国来说，真正可以依靠的还是中低阶层的骑士神官和军队。”
“毕竟没有传奇强者，我们在大陆西北方也不会有太多劣势——毕竟整个大陆西北方一共也没有几位传奇。但如果连作为立国之本的军队都垮掉，那我们的王国，就必然陷入岌岌可危的局面。”
“你，明白吗？”
玛丽的表情也变的严肃了些，她轻轻点头：“请放心吧，父王。我从未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那就好。”理查德三世的表情微微舒缓一些，他轻轻点头，
“王国军方今年受创严重，继续输血维持战力。你虽然被削了爵位，但手中的权力却没有丝毫减弱，接下来补充军队，重新整编铁河骑士团的任务也只能交给你来完成。”
"I understand."
玛丽重重地点头，眼神之中流露出热忱的光芒。
铁河骑士团在她的手上遭遇重创，这份耻辱玛丽虽然从未与人言说，但心中却堆积着深深的怒火。
现在国王将重建军队的事情交给自己，这自然是证明自己、一雪前耻的最好时机。
玛丽绝不允许自己错失这次机会。
“时间紧任务重，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休息吧。等到年后，就可以着手开始整军的事务了。”
国王摆摆手，突然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对了，如果等会没事，你最好去一趟大教堂。你的那位朋友要面对的毕竟是瓦尔廷根的神殿长，有代表王室的你在身边，他的心里也能多一些底气。”
"I understand."
玛丽微微躬身，随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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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改文比想象中还麻烦，总算弄得差不多了......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