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柯紧盯着那女人,嘴角流出了口水。
几个人又在屋内各处搜看了几遍,还是不见杜彪的影子。赵榛望向床上的女人,轻喝一声:“快说,杜彪在哪?”
那女人双手抓着布单,眼睛低垂,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末柯几步迈到床边,大手就要摸向女人裸露的肩头。
那女人尖叫一声,躲向床里。随即一手指着布帘之后,声音颤抖:“那,那......”
布单从她的身上滑下一半,雪也似的肌肤显露出来,白成一团。
赵榛咳嗽一声,末柯才将眼光收了回来。
布帘被风吹着,布脚卷起落下。
赵榛一把拉开窗帘,一个窗户大敞开着,窗下立着一条长凳。很显然,杜彪已跳窗而走。
他踩着凳子向外面看了看,漆黑一团。他懊恼地拍拍脑袋。
几个人出了屋子。
末柯还在恋恋不舍,被赵榛一脚踢在小腿上,方才清醒过来。
天光亮了一些,薄薄的曙色弥散在蒙蒙的水汽里。
白福半靠着芭蕉树,血流的胸前的衣服都浸透了。
他双眼询问地看着赵榛。
赵榛摇了摇头。
白福咳了一声,问道:“杜彪跑了!”
“是!”赵榛的声音里带着沮丧。
“岛上的弟兄大都服属我大哥,不喜杜彪。等天亮我交代下去再找,跑不了他!”
赵榛点头。
末柯几个人将铁锁砸烂,打开院门。
那只大黑犬还倒在石狮脚下。元七几个人正等在那里。
赵榛见了元七,失望的摆摆手:“让他跑了!”
不想元七一笑,指指石狮旁边。那里一个人被捆绑,背对着众人。
赵榛紧走几步,拽着绳索,一把将那人拽了起来。
那人抬起头,还未待赵榛开口,只听白福阴沉地喊道:“杜彪,你跑不了!”
那人真是杜彪。
原来杜彪跳出窗户,想从后院跑掉。刚跳下墙头,就被等在这里的元七几个人抓个正着。
一开始,他还支支吾吾,不肯承认自己是杜彪。后被元七一顿拳脚,方才说出实情。
众人押着杜彪,一起回到白福的院子里。
赵榛将箭取了出来,重新给白福包扎好。幸好白福有一些自备的伤药,很快将血止住了。
等到天光大亮,白福召集岛上的人,聚在绿树浓阴的广场上。
赵榛约略数了一下,将近百人。其中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元七船上的船工。那几个人看到赵榛等人,眼睛瞪得溜圆,有点不敢相信。
白福说完,人群中一阵骚动。
白福使个眼色,十几个持刀的汉子上来,将几个人从里面拖了出来。拿绳索捆了,和杜彪一起,按着头,跪在场地中央。
白福捂着受伤的脖子,扫视着人群:“还有谁不服气?”
人群中发出蜜蜂一样的嗡嗡声,随即静了下来。有人喊道:“没什么说的,听白二爷的!”
白福一笑,朗声说道:“小弟不才,难当大任!”
说罢,用手一指赵榛:“这位秦爷少年英才,大头领谢世前将岛上一众事务都托付给了他。以后,各位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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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跟着秦爷好好混!”
所有人都看向赵榛。
赵榛没想到白福突然说出这一番话来,却也不好反驳。想想也好,让这些人改邪归正,也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想到此处,走到场地中间,大声说道:“承蒙白爷瞧得起小弟,也请各位弟兄多多照拂则个!”
片刻安静。人群中有人喊道:“没说的,听秦爷吩咐!”
众人随声附和,那几名船工喊的声音格外大。
赵榛摆着手,等众人重又安静下来,才指着跪在地上的一排人说道:“杜彪心怀不二,射杀白爷,罪该万死!那几个人助纣为虐,罪责相同,一起杀了!”
“杀了他,杀了他!”人群中高呼。
末柯走上前,手拿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白福笑了一声,抢先一步,手起刀落,杜彪人头落地。一腔鲜血蹿出老高,人头滚在一旁。
有人捂住了眼睛。
正午时候,留在船上的人也都上了岛。
岛上的人分了几个地方。首领们住在岛东北方向,高耸的平地之上的屋舍中。其余众人三三两两,分居各处。
一座山脉南北横贯,高低起伏。最高处的山脊上,有些大小不一的岩洞,都做了存粮储物的所在。山间有一些小盆地,溪流纵横,茂草丛生。偶有闲不住的人,在岛上种了一些谷物豆类,竟也有少许收成。
白福指挥人将杜彪的房子清理出来,重新稍作粉刷。这院子有将近二十几间房子,足够众人居住。
那房子原本是白霸天所有,杜彪仅住了十几天,就命丧黄泉。女子是白霸天抢来的,被杜彪占了。白福索性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这让末柯惋惜不已。
刘大山领着村民暂回沙洲岛,其余的人在岛上住了下来。
岛上的人大都是沿海的居民,因为战争和饥荒,做了劫匪。大多数单身,无家无口,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赵榛令人清点了一下岛上的物资,将船只重新修理加固。
过了些日子,刘大山回到岛上。好几艘大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愿意跟着迁居鳄鱼岛的村民。锅碗瓢盆,粮食牲畜,搬来拿去,很是热闹。
赵榛叫人整修了原来的房子,又挑选合适的地方,新建了一些木屋。这些人就这样在岛上住了下来。
不再到海上劫掠。赵榛将人分成几拨,每天有人出海打渔,有人在岛上采摘野果。
刘大山领着桃花村的村民,在山间的盆地上,开垦了许多荒地,撒下种子。又拦河做坝,建了几个小水库,把鱼养了起来。
海边的小山上,建了几个猪圈,几头大肥猪嗷嗷直叫。村民将带来的鸡散放在草地上,也不去管它。傍晚的时候,小孩子们从草稞下捡出好几个热乎乎的鸡蛋来。
黄昏里,渔船乘着霞光回到岛上。满仓的鱼,白花花的,还在蹦跳。除了吃的,剩下的都被妇女们晾晒成鱼干。
正午的太阳底下,绳子上一条条破开肚肠的鱼,发出热烘烘的腥气。
鳄鱼岛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浓浓的烟火气息,让这些暴躁的汉子渐渐平静下来,安详如世人。
入夜,海风轻吹,涛声阵阵。一堆堆的篝火点起来,人们围坐在旁,饮酒欢唱,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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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不息。。
岛上椰子树很多,累累的椰子埋在绿叶间,不时有熟透的椰子掉下地。夜晚时分,扑通的声音传出好远。
山间还有一种野稻。根株粗大,结实饱满,粒粒如金。蒸饭时掺入几粒,香气四溢,甜润可口。
刘大山喜欢喝酒,在桃花村时时常自己酿酒。这回到了岛上,他就一直琢磨。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用椰子和野稻作原料,酿出一种醇香干爽的酒来。入口有椰子的甜润,也带着稻子的清香,回味悠长,甘冽宜人。赵榛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椰稻酒”。
很快,这种酒成了岛上人人都喜欢的佳酿,连妇女和小孩也不例外。
这日子让赵榛暂时忘记了世上烦忧,有一种乐不思蜀的感觉。而脸上隐隐作痛的伤,还不时提醒他,伤病还未结束。
刘大山又给赵榛换了几次药。口中说快好了,可脸色却始终凝重。赵榛每天忙岛上的事,也无心再问。
有一日,天下着小雨。吃罢夜饭,赵榛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听着海潮阵阵。
院门一响,元七走了进来。
赵榛起身相迎,两人一起坐了下来。细细的雨丝,斜斜的飘落,凉飕飕的,很是舒服。
元七手里拎着一坛酒。微微的酒香,正是刘大山酿造的椰稻酒。赵榛回屋拿了两个瓷碗。元七启开酒封,将两只碗都倒满了酒。
元七笑了笑,端起碗:“小兄弟,咱们干一个!”
说罢,脖子一仰,一碗酒见了底。
赵榛一乐,也不说话,双手捧起碗,一饮而尽。
元七挑了挑大拇指:“爽快!”接着搬起酒坛,重新倒满了酒。
“其实我本来是个禁兵。”元七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
赵榛有些吃惊。这才注意到,平日里元七在人前时,总是穿着长袖的衣裳,从不露出胳膊和手臂。
他点点头,默默看着元七。
“在明州的船上抢劫难民,其中就有我。”元七继续说道,“我自觉灾孽深重,弃了军职,在海上做些营生。想起那些事来,还是心中难安。”
又一碗酒下肚,元气的脸有些潮红。
赵榛将他的碗中倒满酒。
“人还是要活。可如今宋室衰微,官家根本没有恢复中原的打算,盗匪横行,百姓哪还有什么活路啊!”
赵真不知如何答话,只好低头喝酒。
一坛酒喝完,两人都没再说话。
送走元七,赵榛翻来覆去睡不着。酒意上涌,脸上阵阵奇痒难忍。
他索性爬了起来,点起窗台上的蜡烛,翻起白霸天留下的几册旧书。
书上的字在眼前跳动,却一个也看不进脑子里去。脸上还是痒得难受,他忍不住想用手去抓挠。
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赵榛终于在桌前坐了下来。
烛光摇曳,烛泪流下,堆成几团。
赵榛闭上眼睛,手微微颤抖,一圈一圈,将包扎的棉布解了开来。
面上顿觉轻松和清凉。潮湿的风从窗户吹进来,烛光摇摆着,突突蹿了起来。
赵榛摸索着桌上的铜镜,举到面前,慢慢睁开了眼睛。
铜镜闪亮。
赵榛惊恐地大叫一声,将镜子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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