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畏缩的女孩

第38章 畏缩的女孩
女孩吸了吸鼻子，只是用双手抱住膝盖，往床角躲。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因为恐惧，她全身不停地发抖。
玉戥阳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就这样僵持着。直到扈老端来了粥。扈老不敢喂她了，把碗放在床上，往里推了推，便站一旁看着。
肉粥的香气终于还是战胜了恐惧。女孩一点一点从床角挪出来，挪到碗边，低下头，伸出乌紫色的舌头小口地舔食。不一会，原本发乌的舌尖变成了润红色，她的身体也不再颤抖。她把碗舔了个干净，似乎还意犹未尽，张嘴要啃起碗来，却被玉戥阳把碗抢了过去。玉戥阳把碗递给扈老，说：“再去盛两碗来吧，她胃口可不小。”扈老头便接了碗出去。
女孩又吃了两碗肉粥，并把之前洒在床上、腿上的粥也舔着吃了，再看玉戥阳的时候才少了一丝敌意。
这一晚，玉戥阳在扈老的屋里将就睡了。半昏半醒间，又听见隐隐约约的狼嗥。
第二天早早起来，依旧是骑马出去，吩咐扈老看好女孩，千万别让她饿着。怪了，才走出两里地，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玉戥阳特别小心了些。倒是好好儿地，还打了一头鹿，三五只野鸡。眼见收获颇丰，便快马加鞭回到营地。守卫竟都没了影儿。
跟着出去打猎的一个小兵连忙跑到营地里，一会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少爷，他们都围在您那屋了，好像出事儿了！”玉戥阳听了，连忙翻身下马，大步走向自己的屋舍。
将士们果然都在这屋子周围，虎视眈眈地。一见到玉戥阳来了，让出一条通到门口的道儿来。紧闭的门缝下，渗出来一些血水。
“你们把她怎么了？”玉戥阳强压着怒火。
“少爷，不是我们把她怎么了，是她把赵三儿给弄死啦！”一名将士愤愤地说道，然后走到门口，一脚把木门给踹开。床前的地面上一片猩红。赵三的头、身果然分家，表情惊恐。他的肚子被撕开，内脏则被仍到一边，肋骨上挂着的肉还有牙印，右手上手臂已然只剩一截森然的骨头。床上的人却美美地睡着，像安静无辜的小孩。唯有嘴角的血迹和那一抹满足的微笑，在告诉你她就是那个吃人的魔鬼！
玉戥阳一言不发，走到屋里，轻轻说了句：“收拾罢。”
就有两个士兵把赵三的人头和他残缺的身体弄了出去。玉戥阳转身关上门，留门外的人一片愕然。
他在床头轻轻坐下，轻抚她的脸颊。她醒了。黑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无邪。她冲他笑了笑，然后又睡过去。玉戥阳觉得自己已经神魂颠倒了。
直至晚饭结束，都没有人敢再提及白天发生的事。睡前，玉戥阳隔着帐向扈老问道：“扈老，白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扈老头回道：“少爷，不瞒您说，将士们也苦啊。个个都还血气方刚，几年来随您四处征战，都没歇一口气。这打完了狼，才缓过劲。昨日见您带回这么个姑娘，还以为您会把这姑娘当作娥女赏给他们哪。今儿个那赵三儿，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趁您不在就往屋里闯。他也落个活该！”
等了半天，帐那边的人也没有回话，扈老便又说道：“少爷，我该给您提个醒，那位姑娘恐怕不是善物呀！”
又有半晌，帐那边的人才说道：“我带她回来，不是作娥女使唤的。以后她就是我妹妹了，我会教她不要再做那样的事。唤她作‘潭儿’吧。”
扈老头连忙回答：“是，是。”
于是都不再说话。
扈老头害怕了。他觉得那女孩有种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力量，他更惧怕那双漆黑的眼睛。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他能在勾心斗角的深宫中存活这些年，靠的便是察言观色的本领。曾经侍奉过的主子，哪个不是貌美如花？可是能飞上枝头真正成为凤凰的，只有一个人。他从未失算过。因为主子们的气魄和欲望心，都是透过眼睛迸发的。他一览无余。可是现在住在太子屋里的小姑娘，好似从地里突然冒出来的，仿佛刚刚降生一样，从她那双眼睛里，看不到这世界沾染过的一丝痕迹。那是多么纯净、善良的眼神，让人念念不忘。但是，她吃人。人是不会吃人的呀。人，爱人，或者折磨人，决计不会吃人。
扈老头的脑子乱成一团，似乎在哪儿打了个死结。
白发少女蜷缩在床上，被子堆在一边。她不知道睡觉是要盖着“被子”的。她不想睡着，可是睡魔的侵袭让她毫无还击之力。不一会儿，她就跌跌撞撞地走在一片黑草地上，脚底湿湿的。什么也看不见。身体里的力量似乎都被拔走，她狠狠地摔在草地上，全身都湿漉漉的。然后不由自主地爬起来，继续没有目的地走。前面渐渐现出一些光亮，逐渐亮得刺眼。可是走了很久很久，那光亮始终遥远、不可触及。为什么？为什么！她用尽全身力气，仰天问道。于是，在这白与黑的混沌间，有一声嘶哑的狼嗥划过，但白与黑的界限却更加模糊了。
咚、咚、咚、咚。
低矮、昏黑的天空上突然传来沉闷的声音。梦中人抬头看去，却只看见一片昏黑。
咚、咚、咚、咚。
“那光亮是你的过去。”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从此以后，你将步入无尽的黑暗。”
话音刚落，梦中人还没来得及思考以及反问，脚下的草地便化成了一汪海洋。她在冷冷的水里一动也不动，如死了一般，却感到舒心的解脱。当视、听、闻、触都淹没在水里的时候，当她沉浸在解脱的快感中的时候，忽然听见心里感应到一声狼嗥，让她心痛的、一声熟悉又陌生的狼嗥。
白发少女从梦中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抵御寒冷的毛发没有了，过于白晳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外，她觉得更冷了。不自觉地拉了拉衣服，她又看着青色的衣衫，发了好一阵呆。
火暮。梦里听到的那声熟悉的狼嗥，就是来自火暮。可我是谁呢？我是……我是……
虹都。
(End of this chap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