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哭什么？

如果丁无功能够将杨小云擒住的话，那自然是擒下最好。
可惜，他终究是低估了杨小云的武功。
别说他如今身中剧毒，纵然是完好状态之下，他也不是对手。
所以，一招之后明白自己抓不住，他便存了另外的心思……
他想要死在杨小云的手里！
他知道，自己想要自杀，恐怕做不到。
苏陌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至于说苏陌会不会善心大发，给他解药？
这个可能他想都没有想过。
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很老实，只是因为在等待机会。
杨小云的出现，便是他的机会。
如果不能将她拿下，那死在她的手中，反而成了他不受这生离饮痛苦的最好办法。
这并非是因为他无惧生死，而是因为他更怕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却没想到，他这番心思，竟然被杨小云一眼洞穿。
以至于方才这一招她甚至没有动用多少内力，疼是疼的很，但是想要直接打死丁无功，这绝无可能。
苏陌听到杨小云的话之后，轻轻一笑，并未言语。
半年之前……半年之前丁无功得了任雄飞传授的大化往生心罗经？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
大化往生心罗经乃是无生堂的镇派神功。
自古以来，便只有大堂主一人有资格修炼。
世人皆传，这门武功的秘籍被万藏心偷走。
然而实则这武功万藏心见都没有见过。
那这武功到底是落入了谁的手里？
最标准，也是最可能的答案，便是任雄飞了……
时间方面也能够对应的上。
只是苏陌却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丁无功看似老实，实则机心暗藏，此人的话，绝对不可轻信。
但是……最高明的谎言，并非全部由假话组成。
真真假假，各自掺半，却又破绽太多，经不起推敲。
最容易让人相信的，便是九分真，一分假。
丁无功今夜的这番话中，必有谎言，但是这谎言究竟在何处，一时之间想要摸清楚，却是不容易了。
沉吟之间，他笑了笑对杨小云说道：
“他若是没有这份心思，又如何能够为任雄飞做这许多大事？”
“任雄飞？”
杨小云闻言一愣，不过并没有多问。
于情于理，现在问关于这方面的东西，都不是最好的时机。
苏陌则重新将目光放在了丁无功的身上：
```html“Do you want to die?”
“……”
丁无功摇了摇头：“我不想死，我只是不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苏总镖头，与其让我承受这生离饮的痛苦，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的好。”
“嗯，我还有些问题，想要跟你请教一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告诉我？”
“苏总镖头问就是了。”
丁无功立刻说道：“丁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Okay."
苏陌笑了笑：“你确实是必死无疑，我不会放过你。不过你若是能够痛痛快快回答我的问题，我倒是未必不能给你一个痛快。”
“多谢苏总镖头。”
丁无功双手抱拳，态度诚恳。
这画面看上去就有些古怪了。
一个人说我保证得杀你，给你一个痛快。
另外一个态度诚恳的感谢……
这让苏陌怎么看，都跟正直大侠沾不上边，倒好像是一个凶威滔天，魔焰腾腾的大反派一样。
不过苏陌对此并不在意，开口问道：
“你在无生堂内，是什么身份？”
"I..."
丁无功说道：“在下隶属于无生堂暗殿之人。”
“暗殿？”
苏陌眉头轻轻一扬。
“Exactly.”
丁无功下意识的揉了揉自己的咽喉，吞下了瓷瓶的痛苦，让他每一次说话，都显得极为煎熬。
不过此时此刻，却也顾不上这些。
他忍住所有的不适，只是希望能够让苏陌对他的印象好一点。
“无生堂明面上有十二殿，但实际却是一共有十三殿。
“十二殿各司其职，皆有不同用途。
“暗殿乃是不为人所知的一处……
“暗殿之人，于无生堂内无名无姓。甚至学的都不是无生堂的武功……
“而其中之人，分别由两种方式加入。
“第一种乃是无生堂搜集到的孤儿，从小养育长大，让他们对无生堂忠心耿耿。
“第二种加入方式，则是从江湖上选择。
“这种人要么是走投无路，只能寄身于无生堂的庇护。
“要么就是被无生堂掌控了什么弱点，无可奈何之下，便只好听命行事。”
苏陌若有所思的看了杨小云一眼，杨小云则是眉头紧锁：
“为何暗殿之事，过去闻所未闻？”
“……因为暗殿成立的时间并不长。”
丁无功说道：“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开始，方才有了这无生堂暗殿。”
二十多年前……
苏陌问道：“是从万玉堂接掌了无生堂之后？”
“Exactly.”
丁无功点了点头：“而在下便是在生死之际，被任殿主发现救下，这才成为了无生堂暗殿一员。”
苏陌看了他一眼，微微沉吟之后，这才问道：
“你说我方才用的那几招刀法是什么？”
“大烈神刀！”
丁无功立刻抬头看向了苏陌：
“苏总镖头，事到如今我也想要斗胆一问。
“大烈神刀乃是无生堂第二殿殿主的传承绝学，据说自从这位第二殿主失踪以来，这门武功就断了传承了，您是如何学会的？”
苏陌听他这么说，倒是相信无生堂内，真的已经是失传了这一门武学了。
否则的话，丁无功何至于看不出来，自己这一套刀法，不过是徒有其表而已？
只是……失踪？
苏陌记得，胡三刀曾经说过，当年传授他武功的那人，曾经跟他说。
余下的刀法，需要胡三刀去无生堂救一个人。
将这个人救出来之后，这人就会将剩下的刀法传授给他。
这里面有些东西是对不上的。
丁无功刚才说，这门刀法乃是无生堂第二殿的绝学。
殿主‘失踪’，刀法失传。
则说明，这门武功只有第二殿殿主一个人会。
可是按照传授胡三刀武功这人的说法来看，无生堂内尚且有第二人会这门刀法。
Who could this person be?
又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无生堂内？
而这两人，哪一个又是真正的昔年第二殿殿主？
当时胡三刀跟他说的时候，这方面都是一笔带过，他未曾细说，自己也未曾细问。
此事之后，倒是可以仔细问问。
只是现如今看来，无生堂内的情况确实是比想象之中的复杂一些。
暗殿这个存在，倘若不是丁无功杜撰出来的。
那这万玉堂弄出这个暗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暗殿又何至于会知道这许多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甚至连万玉堂率领手下，深入大玄遗址，找到了生离饮这种事情，他们也清楚？
另外……万玉堂为什么又有本事可以如此深入大玄遗址？
自从大玄王朝覆灭以来，大玄遗址可以说是这天地四方的第一险境。
最初那些年，很多人都想要踏入其中，寻找昔年大玄王朝留下来的东西。
然而要么是无功而返，要么就是永远留在了那里。
这些年来，虽然也时而有人闯入其中，但都是一无所获。
他们甚至连大玄王朝的王庭所在，都找不到……
凭什么万玉堂可以？
苏天阳曾经留下讯息，说过那李斯云一族的叛徒，就在西方逃窜。
杨易之循着天门主的线索，也来到了无生堂地界。
此人是否真的就栖身于无生堂中？
他为何别处不去，偏偏要来到无生堂？
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口问道：
“这位第二殿原本的殿主，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在现如今大堂主继位之后的一两年间。”
丁无功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给出了答案：“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望玄山主对此应该也有耳闻。”
望玄山主心中暗骂一声，不过眼看着苏陌将目光投了过来，当即也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当时也引起了一番混乱。
“第二殿殿主肖雄失踪，无生堂上上下下找了许久，最终无功而返。
“而原本的副殿主本应该继承殿主之位，结果，继位前夜，于青楼买醉，为了一个女子跟人大打出手。
“结果，竟然被人给杀了。
“最终第二殿殿主，却是由当年尚且寂寂无名的北长知继任，副殿主则落到了未及弱冠的肖枫手中。”
“肖枫？”
苏陌眉头轻轻一扬。
“归藏刀肖枫。”
丁无功点了点头：“大烈神刀乃是第二殿殿主的传承武学，虽然肖枫是肖雄之子，也没有资格在未曾继任之前就修炼此刀法。
“不过他自幼学刀，也曾经见识过大烈神刀与人交手的锋芒。
“再加上，此人天赋异禀，博取百家之长融入己身，最终创出了一套归藏刀诀。
“凭借这门武功，如今名头之盛，已经盖过了北长知。”
一番话说到这里，苏陌暂时倒是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沉吟之间他屈指一点，丁无功顿时动弹不得。
苏陌则看了看那还在默默运转内力，尝试给自己冲破穴道的望玄山主。
不由一笑：
“山主至今仍未死心？”
望玄山主一呆，这句话落入耳朵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全都给泄了。
他暗中运功破穴，本就不想引起苏陌的注意。
但是生离饮的这番描述，让他过于吃惊，无生堂有此收获，竟然无人知晓，他如何能够按捺的住？
所以，哪怕是知道一旦开口，必然会让苏陌有所察觉，却也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好在此后苏陌的注意力始终被丁无功吸引，本以为自己能够就此蒙混过关。
却没想到，还是被苏陌给看破了。
他一声长叹：
“苏总镖头，事到如今，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杀剐随心，悉听尊便就是了。”
苏陌微微点头，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朝着甄小小位置悄悄挪步的心魔：
“你又是作何打算？”
秀兰的步子一顿，微微僵硬的表情，逐渐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即跨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苏陌的跟前。
微微一礼这才说道：
“奴家……”
她一开口，刚说了两个字，就听到跟前恶风不善。
猛然抬头，苏陌一掌已经到了跟前。
当即急忙招架，然而她的武功虽然不错，却又如何能够跟苏陌相提并论？
若非是她机警，方才苏陌大开杀戒那会，她就应该已经死了。
此时此刻，防守的架子被苏陌弹指破开，随手一掌拍在了额头之上，当即哼都没哼一声，就已经倒毙而亡。
她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开口只说了两个字，苏陌便已经狠下杀手。
苏陌却也是皱眉：
“一直老老实实的等到现在，还以为她有什么手段暗藏。
“原来还是趁着说话的时候，施展这魅心大·法……
“竟然是把我给当成了老胡了吗？”
“她倒是野心不小。”
杨小云轻轻摇头：“还自称奴家……”
说话之间，若有所思的瞥了苏陌一眼。
苏陌则咳嗽了一声：“你说，就这么杀了她，老胡会不会怪我辣手摧花？”
“不然呢？你还打算将她送给老胡，为他纳一房妾室吗？”
杨小云白了苏陌一眼：“虽然你为属下做主纳妾，倒也做得。只是这心魔可不是什么正经女子，容易让老胡后院起火。”
苏陌一时无语，他哪有过这个心思？
而且，自己身上这些事情尚未有个结论呢，哪里管得了别人？
摇了摇头，又来到了望玄山主跟前：
“今日有人说我不教而诛，实则与你们我实在是无话可说。
“不过，你毕竟是望玄山主，到底不同寻常。
“我只问你一句，今日苏某杀你，你可有不服之处？”
望玄山主抬头看向苏陌，当即摇头：
“自然不服！”
"Why?"
“我率领望玄山一脉的高手过来，从未想过要跟苏总镖头真的敌对。
“虽然也确实是想要谋取星海遗砂铁，但只是因为这东西奇货可居。
“然而我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要害苏总镖头以及贵属的性命，反而是杀了一只鸡，请诸位吃了一顿晚饭。
“江湖常言，有一饭之恩。
“我以饭食待你，不敢求苏总镖头知恩图报，可苏总镖头随意杀我，岂不是枉顾恩义？”
望玄山主振振有词，显然哪怕刚才说了一句杀剐随心，但真到了死到临头，也仍旧不想就这么没了性命。
"Hahaha."
苏陌听到这话，不禁摇头大笑：“你带着望玄山的人，屠杀村民，鸠占鹊巢，借人家的房子，和养的家禽来招待苏某，竟然也敢引为功劳？罢了罢了，此等诡辩，着实是浪费唇舌。”
他话音至此，也不想再说，随手一掌拍在了这望玄山主的头上。
内力催发之下，望玄山主霎时间七窍流血，当即倒地身亡。
至此为止，今夜醍醐村中，除了一个丁无功之外，该死的人已经尽数死绝。
只是看着这丁无功，苏陌的脸上却多少有些犹豫。
倒不是因为这丁无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他不忍狠下杀手。
而是因为……这人的话，很多都是假的。
他方才这一番话，有很多地方其实是经不住推敲的。
比如说，他说自己是中途加入的暗殿。
可倘若当真如此的话，他必然不会真的将自己当成无生堂的人。
此人性情心机如何，今日也算是看得明白了。
眼皮子一翻的功夫，就藏了十几个心眼。
这种人又岂会真的甘心被人利用？
就算是彼此之间，相互利用，却又如何能够真的将自己归属于无生堂？
所以，他对大烈神刀的在意，以及那一句‘如何会我无生堂的绝学’，就说明，他的身份绝对跟他所说的有着绝大的出入。
另外……任雄飞传授他大化往生心罗经，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任雄飞这里来看，其实都很合理。
可是，传授给他就很不合理了。
哪怕任雄飞当真如此器重手下，又如何会将这大化往生心罗经传授给外人？
他们嫁祸万藏心抢了大化往生心罗经，此事必然是隐秘之中的隐秘，哪里有随意泄露的道理？
他先前说的时候，苏陌只是静静地听着，从未对此发表过质疑。
但实则，早就知道这人的话里，不尽不实之处太多。
所以他也没打算兑现诺言，给他一个痛快。
而且，他越是要痛快，苏陌就越是不想给……
更何况，他还想要给杨小云下生离饮。
仅此一点，足够苏陌日夜剐他三十天都不解恨。
此事犹豫，却是在考虑之后的事情。
这个人还知道些什么东西？又该如何从他的口中挖出跟多的秘密？
亦或者是……能够用来做些什么？
心中念头翻滚之间，却是忽然笑了起来：
“奇货可居，确实是奇货可居。”
“你又有想法了？”
杨小云站在边上，看着苏陌这种笑容，就知道大概有人又要倒霉。
苏陌并未言语，只是来到了丁无功的跟前，大开阳散手施展出来，先是捏碎了他的琵琶骨，其后捏碎了四肢手脚。
紧跟着又把他身上的经脉，以三阳焚心掌焚毁。
可怜丁无功，被苏陌以乾坤点穴大·法所困，只能任凭苏陌施为，自己却不仅动弹不得，甚至连喊都喊不出来。
剧烈的痛苦无处发泄，最终化为两行清泪，从眼角流淌出来。
苏陌是哭笑不得，很是柔和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好端端的大老爷们，哭什么啊？不用害怕，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你痛苦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
丁无功骤然瞪大了双眼，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堂堂的东荒第一人，竟然真的会说话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