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思辨

经过一夜的准备，一众参试之人汇聚在墨龙轩外葛掖池，等待着今日第一轮考验的开始。
葛掖池旁，搭建出一个巨大的平台，台上左右各摆两副桌案，应是他们将要思辨的场地。
此时，已有不少人围在四周，翘首以盼。
在距离比试时间，尚有半柱香之际，一个身穿灰袍的男子走进葛掖池中央，朗声道：“诸位，自今日起，将开始第一轮思辨比试，以天道为题，进行思辨。”
随即，昨日过第一项考验的三十八人，两两分组，组内对决，只可有一人胜出，进入下一轮。
不过，今日一早，忽然有一人退出后面的考验，这下只剩三十七人，故而将有一人面临无人可抽的境地。
面对此番境况，墨辰向众人表明，这三十七人，将会有一人轮空，直接进入到下一轮。
没比就能进入下一轮，让许多人不禁怀着憧憬，希望自己是那个轮空的。
至于这分组，则以抽签的方式，来进行匹配。
经过一个时辰的抽签，最终楚寂白成功轮空，谭若秋抽到浅晗，段凡晴抽到另一位同伴素玲，这么看来，包括云萧儿一起，同在东三厢的六名女子，至少会有两人将要离开墨府。
这边，云萧儿抽到一位男修，是天冲宗弟子怀曾，三十五岁，也是近年筑基成功的。
来到五女之中，她看着她们几人一脸沉重，也觉得无奈，刚要说话时，却听到段凡晴噗嗤一笑，安慰她们说：“好了，一个比试而已，至于这样吗？无论我们之中谁会通过，也都不会妨碍我们几人的关系，不是吗？”
听罢她这话，其余几人纷纷点头，心情轻松些。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云萧儿也知道段凡晴说得不错，如果不幸淘汰，她们也依旧是姐妹，不会改变彼此间的关系。
浅晗轻抹眼泪，说：“自下山历练以来，最开心的就是遇见你们。”
她们几人相视一笑，没再言语。
又是一炷香后，一个青衣少年来到台中央，清了清嗓音说：“时辰已到，请诸位做好准备，马上开始思辨！”
闻言，五女齐刷刷站起身来，神色认真起来。
由于楚寂白第一轮轮空，他来到她们当中，神色轻松，朝着谭若秋喊着：“师姐，若你败了，我会把你落败之事，编织出话本子，讲给阙盈师叔听。”
谭若秋回瞪他一眼，冷哼道：“你要是跟我师父说，你就死定了。”
说完，她牵起浅晗的手，走向平台之上，互相打气，便坐于两张桌案前而定，准备开始思辨。
她们刚走，楚寂白在云萧儿身侧，低声说着：“谭师姐性子大大咧咧，相当直率，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怕是会输给浅晗。”
云萧儿一惊，转而斜眼瞧着他：“有你这么说自家师姐的？”
果然，在思辨当中，浅晗每一次的论点直击要害，逻辑更是缜密，使谭若秋找不出任何反驳之处。
而在谭若秋引经据典，推出新的论据，也能被对方戳中漏洞，在几个回合争锋相对之下，浅晗却是轻松获胜。
“谭妹妹承让，这一次小胜，若是比试别的，我定会不如你。”
刚一下台，浅晗赶忙来安慰起她，而谭若秋并非那种计较之人，也不介意，与她相谈甚欢。
之后又是经过多轮比试，轮到段凡晴与素玲上台，一阵唇枪舌战之后，便听到墨家少年的宣布，段凡晴获胜。
另一组，她们之中的另一同伴言盼萱也落败。这一下，六个人只剩下三个人。
第一日的比试结束，天黑之前，谭若秋、言盼萱与素玲将要离开墨府，云萧儿、段凡晴与浅晗一路相送至墨府门前，各自都怀着一些心事，一直沉默不语。
“好了，大家开心一点。又不是生死离别。”谭若秋说，“若真的舍不得，不如咱们约定一下，何时何地，咱们再相聚？”
云萧儿低头一想，便说：“那都来千机阁吧。你们也能加入千机阁，今后我们也能常常相聚。”
“我正有此意。”言盼萱袒露笑脸说。
“好啊，从荀城离开，我就去京城。你们呢？”素玲说。
“那就千机阁相聚。”云萧儿掏出几张符纸，分别画上几道符印，交给她们，“你们凭此信件，去京城玄字楼驻地，他们自会安排你们。”
她们收下符纸后，互相告别，便已离开。
……
第一轮比试的第二日，轮到云萧儿上台，对面的便是天冲宗的怀曾。
二人身坐于桌案前，开始思辨。
“以题所述，天道何易，千万生灵之中，又有几人能寻得真正的天道？故而天道不公，天地不仁，寻仙之路，必定是难中之难。”云萧儿言正阐述。
随后，对面之人坦然一笑，说：“那请问道友，你出身千机阁天字楼门下，受商道君庇护，更是有大笔资源提供，何有难之说？据传道友你，二十一岁筑基，此路应是走的极为通畅吧？”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同时也被她那逆天资质而惊叹。
云萧儿轻笑，心中一想：果然，拿她的出身、天资来说事。
她早就想到，对手会用此事来大做文章，而她也早做过准备。
遂，抬起头，她淡笑道：“道友，你说的没错，但是你可知，为何我二十一岁筑基？是得到天道眷顾？那你为何不可？”
怀曾微愣，旋即摇了摇头，答道：“还请道友解惑。”
云萧儿缓缓起身，环视全场，高声道：“因为，天道是公平的。天生万物，皆有定数，而我等修士，追求长生之术，便注定要逆天而行。”
她的声音很大，足够整个墨府的人听到，而这一席话，令众人震撼。
“但天道又是不公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十四岁拜商道君为师，在此之前，我身为女子，经历到世间的不公，甚至有关生死关头，是凭着坚定的求道之心，才能一路走过来。”
“我曾受过难，遭人追捕，被人追杀，身陷囹圄之中，与恶人抗争，也反手杀过人，若非运气使然，我早已身死道消。拜商道君后，更是潜心修炼，不敢有一点懈怠。但是……”
她的眸子紧盯着对方，说：“这种命运，相比于亿兆生灵，又有几人能达到，你以特殊的个例，来论及此观点，岂不是以小论大？”
台下的众人恍然，这也是怀曾刻意引起台下之人，对她出身的渲染，从而将矛头直至她个人，而忽略了论题所要辩的本意。
但她反过来，指出论点的漏洞，以小论大，更是说明天道的不公。
怀曾黑着脸，恍惚许久，未能说出半句反驳之辩，故而这一轮，云萧儿获胜。
她刚走下台来，楚寂白向她祝贺，而她却嗤笑一声，跑向段凡晴与浅晗处，一同享受着获胜的喜悦。
经过第二日的角逐，最终决出十三位获胜者，加上第一轮轮空的楚寂白，在第二轮决出最后七人进入第三项考验。
而后，又过一日，第二轮思辨比试之下，云萧儿、楚寂白、段凡晴、浅晗、曲陌颜都进入第三项考验。
其他两人，分别叫林谷，虚道宗弟子；另一位程剑，玄剑宗弟子。
看向那两人，云萧儿微微握拳，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仔细地上下打量，似要从他们身上找出一些答案。
“诸位。”墨凌风走到他们近前，“如今第二项考验已结束，剩下你们七人，将进行第三项，也是最后一项考验。最终会有三人，进入天玄塔修炼。诸位先休息三日，三日后，你们再来此地汇合。”
众人向他施去一礼，目送其离去。
一下子，整个墨府似乎空旷许多，原本热闹的氛围荡然无存，只余下他们七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
各自散去，云萧儿跟在段凡晴与浅晗身后，神色凝重，望向身边楚寂白，问：“你觉得那两人中，谁是宏明的同伴？”
第一项考验时，宏明伙同另一人夜间扮作蒙面人，偷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随后宏明被他们揪出，仅剩一人还未找出。
就在他们思索之际，却又一名墨家家仆手捧着符信而来，拱手恭敬的说：“请问是楚寂白楚公子吗？”
“我是！”楚寂白回应。
“是谭若秋姑娘，于墨府门外，嘱托小的将符信交于公子手中，说是重明宗的来信。”
他接下符信，瞅了几眼，顿时脸色暗沉下来。
“重明宗，发生何事了？”云萧儿见他神色不对劲，关切的问。
楚寂白抿了抿嘴唇，叹息一声：“是乔欣然，她筑基了。”
她满是不解，轻皱眉头，不曾理解的问：“为什么，乔欣然筑基，让你如此脸黑？是她对你做过什么？”
他闷声不回。
要说乔欣然的个性，她自九年多前也是见识过，那时候她还尚且年少，虽有时有点骄纵任性，或是自由散漫惯了，但也是极其注重礼数，一般来讲，该不会作出一些出格之事。
想到这儿，云萧儿忽然笑起来，直勾勾盯着他：“寂白，你与我说说呗，你们入门之后都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
楚寂白一翻白眼，回瞪了她一眼：“我记得，我让晏师兄给你送过信，你还回信了。”
提到此，她不禁回忆起，当初她第一次从弦星山回京城，遇到恶徒杀害一家百姓，正是自责的时候，便从师父处得知重明宗的来信。
但那封信中，关于乔欣然之事所提甚少，不记得写过什么恩怨。
“你没好好看吧？”楚寂白质疑，“我提过一句，天巡宫与梧桐院相距甚远，自打她第一次跑来天巡宫，必会有一物被她损毁。”
云萧儿细细想来，仍没有印象，随即从戒指中摸出当年的符信，一边翻阅一边疑惑的说：“不对吧，我根本想不起来啊。”
可是，楚寂白偷偷笑着，凝望着她，缓声说：“原来，这些年你一直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