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迷梦

无人回应马柯西的话，而马柯西似乎也没有奢求得到回应，他的话音刚落就自身体向外散发出一阵杀气。
这股杀气的扩散方式跟徐飞航的“血源诅咒”非常相似，但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要比之凌厉千万倍，这股杀气虽然无形无质，却极其厚重，花草树木都在这股杀气的威压之下垂下头去。
马柯西面前的老树被杀气所袭，瞬间落叶飘零，枝干断裂，夹杂在枝干断裂声中的还有一股奇怪的声音。
那是泥土松动的声音，是土块掉落的声音。
这棵巨树的根系离开土壤，快速升高，无数由木质构成的触足从它的根部伸展出来，巨树主干上也产生了上百个裂口，那些裂口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在巨树的异变之下，整片大地都猛烈地颤抖起来，周边的树木都被连根拔起，排出了土壤之外。
马柯西寸步未移，任凭地面如何颤动，他都像脚下生根一般稳稳钉在原地，眼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尔等凡人，为何惊扰我五百年一次的进食！”炸雷一般的威严之声在马柯西耳边响起，这声音是用通用语所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只是那些字到了马柯西耳中就像化作了利刃，将他坚定的心智刺得微微震荡。
“没想到吉塔港附近藏着这么多邪魔外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马柯西准确地感知到，这棵树精就是散发邪恶能量的源头，所以话音刚落便毫不犹豫地抽出军刀，抽刀速度快如闪电，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手起刀落，刀光斩破黑夜，形成了闪电一般的弧光。
树木纤维的断裂声和诡异的悲鸣声同时响起，那种无意义的高频率声音将马柯西惊扰得心神不宁，以致于眼前浮现出阵阵幻象。
马柯西强作镇定，稳住心神，用浑厚的蓝色光晕将全身护住，任凭飞沙走石漫天飞卷也伤不得他一分一毫。直到看着那棵巨树分为数段，像摊开的扑克牌一样滑落在地面，这才放下心来。
树精的尸体中漂浮出一个散发着金光的圆球，马柯西大手一挥，一下子将其抄在手里。
“古神？这家伙竟然是个古神，为什么会有这么弱的古神？没想到这次度假竟然钓出了这么多大事件。”
马柯西自言自语了一阵，然后眼睛开始失焦，他呆呆地定在原地，又从刀鞘中拔出军刀，一挥手就砍断了自己的脖颈。
现实就像音乐播放器中的歌曲，每一个音符都是连续的，这才构成了我们理解中的生活。只是歌曲会播完，当进入到下一首歌的时候，人们永远不知道那是顺序播放、单曲循环或是随机播放。当不连续的杂音出现，无法处理的人脑就会认为崩坏的是自己的脑子，而非现实。
马柯西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再次站在古树面前，与古树树干上那些裂口处产生的眼睛遥遥相望，目光中还生出了一丝敬佩。
古树未曾崩坏，相反，它完完整整毫无损伤。
“我就说嘛，一个古神怎么可能这么弱呢。我真是太粗心了，这样可是会送命的啊……”
这次马柯西拉开了距离，手只是紧紧按住刀鞘，连拔刀的动作都没有，古树的身体就产生了剧烈的爆炸，瞬间火光冲天。
四周的树木大量被点燃，一场森林大火在所难免，马柯西对这些毫不在乎，因为这种烂摊子本就该由吉塔港公署来处理。一个古神盘踞在这里这么久，竟然都无人发现，这是吉塔港公署的极大失职，等回到圣雄城一定要参他一本。
看着古树被火焰吞噬，马柯西的眼神由自信变为无助，一股极大的失落感从心底升起，他很清楚自己又失败了。
传说世界上有三千二百个古神潜藏在世间各个角落，他们丢失了信徒，也丢失了权柄传承。这些曾是创世正神旁系血脉的古神在漫长的年头中变得全然不同，有些不问世事，有些庇佑着一小群特殊的后代，有些则变得嗜血狂暴多行恶事。
普通民众只当传说是文学瑰宝，帝国高层却很清楚这些神祇的真实性，自从威尔索玛斯帝国建国以来，帝国就将“剿灭”作为对待古神的唯一策略。信仰这个东西，本就不需要太多，更不要说消灭古神后可以得到他们的能量原核了。
任何神都有能量原核，这东西带有巨大的能量，收获一颗就能获得相当于100万吨煤炭燃烧的能量，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
我一定要成功，岂不是愧对这“帝国第一人类”的名头？
在生出这个想法的同时，马柯西刀光一闪，自己的人头再次落地。
梦境再次破碎，这次疑惑的竟然变成了古树，它上百只眼睛向各个方位探索，但都没有见到马柯西的影子。
“你们这种生命也会感到恐惧吗？”马柯西的声音传来，但古树仍然看不到他身处何处。
“请记住，我是人类主义者，人类是全宇宙最骄傲的种族，由不得你们这些东西践踏。”当最后一个字吐出，一道道十字形伤口浮现在古树的眼睛上，下一秒来临时，上百道刀光在古树的眼睛上爆发，粘稠的汁液也随之喷发。
古树失去了视线，开始疯狂地用数道粗大的藤蔓向四周拍击，还没等它将身上的藤蔓调动出来，一道绚丽无比的蓝色闪光就由上至下贯穿在它的树干之上。
紧接着是和眼睛处相同的爆破形伤口，只是这个伤口更深，造成的破坏更严重，马柯西竟然穿破古树核心，从它的“腹部”钻了出来。
“这次是第几重梦境了？”马柯西嘲弄地问着看不出死活的古树，突然心中一惊。
这已经是现实了，可是它好像只是一具空壳，从什么角度看也不像呼风唤雨驱雷掣电的神明，本质上不过是更强一些的巨翅蜻龙罢了。
马柯西恨得牙根直痒痒，三番五次被它戏耍，简直就是被当做了小丑。
军刀出鞘，在马柯西手中狂舞起来。刀刃携带起一阵狂风，狂风将巨树席卷其中，像剥鸡蛋壳似的将它的树皮粗暴地剥落，很快这棵古树就露出了树皮之下的表质。
马柯西没有停下手中的军刀，反而是越舞越快，刀刃锋利无比，继续切割着古树的身体，将木质不断剁成碎屑。
此刻的马柯西就像一台巨大的粉碎机，轻易地就将超过他体型数百倍的古树搅成了粉末。粉碎一直很顺利，直到刀刃“咔哒”一声撞到了一块硬物。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还闪着金光。
马柯西将这个金锭一样的方块状物体贴到眼前仔细观察，竟然看到了难以理解的一幕。这方块并不是透明的，但它的表面浮现的却是清晰可见的景象，景象虽小，却十分清晰。
在景象之中，一位穿着蓝白相间条纹衣服的少年正在用头不停地磕向地面，地面已经有了很大一滩鲜血，但是他仍在不停地用头撞击，甚至撞得连额头都开始凹陷。
这人的身影马柯西感觉很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能朝着方块大喊，“喂喂喂！别磕了！”
方块里的人充而不闻，倒是不知何处响起了那古树的声音：“愚蠢的虫子，我的进食与你无关，我在消化食物，没时间与你纠缠。赶紧离开吧，这不是你可以干扰的。”
怪不得刚才这树精没有趁自己陷入幻境的时候攻击，原来是另有事做抽不开身，难道他说的消化就是吃掉这个人？
不管怎样，现在是消灭它的最佳时机。马柯西将军刀握在手中，军刀被光芒包裹，很快就变化成了一把狼牙棒。马柯西将方块扔向半空，双手紧握狼牙棒，全身都聚集着淡蓝色的能量波动。
在方块落下的那一刻，马柯西身体一扭，借力发力，狠狠地砸向方块。可是这方块异常坚硬，没有破碎，只是飞了出去。
马柯西身子快如闪电，轻轻一跳就来到了方块飞出的路径上，又一棒子狠砸下去，将其朝相反方向打去。
如此反复数次，方块却始终没有丝毫破裂，不仅如此，马柯西发现这么做也对里边的景象没有什么影响，那里的人还在疯狂磕头。在那个人抬头的一瞬间，马柯西从它鲜血淋漓的脸上认出了他的身份。
徐飞航？他怎么会来到这里？难道说他已经与古神接触过了吗？
无数的疑问浮现在马柯西的脑海之中，他觉得事情很不寻常。这个地方隐藏了太多秘密，所以他决定把这个方块带回去慢慢研究，毕竟岩洞里还有自己的星屑俘虏在，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麻烦了。
马柯西握着方块，几个跳跃就来到了树梢，他又故技重施，踩着树木的顶尖快速朝来时的方向移动。
没跑出多远，马柯西就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块坚硬的壁障上。这壁障坚硬无比，平生罕见，虽然看不到形状，但是坚硬程度要远远超出已知的任何材料。
“带着就走不出，走出则带不走。”巨树的声音再次传来，马柯西意识到这或许是古神设下的结界，在遵循某种因果律之前，是无法打破这个限制的。
难道要扔下这个对古神很重要的小方块，就这么白跑一趟吗？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在岩洞中囚禁的星屑很可能被同伙接应，或者饿死，这样吉塔港内部的星屑势力会有所防备，再想查明就很困难了。
马柯西往下一跳，稳稳落在地上。他无奈地摊开双手，将小方块扔在地上。
“好吧，我承认我输了，不过我还会再来的。你在古神中应该算比较弱的吧？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样下次找你算账方便些。”
古树没说话。
“你不是挺爱说话的吗？怎么不出声了？”
古树还是不说话。
“你再不出声我可要把小方块捡回来了！”马柯西有些生气。
还是没有声音，马柯西大步走上前，想把小方块拿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小方块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