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岛时,亲眼看过爱德蒙轻松在海里捉鱼,没有调味料煮出鱼汤,用鱼刺都能缝衣服,克莉丝那时候还将他当做非常适合栽培的手下,完全是用面试官角度感慨,这个人野外求生能力还不错。
现在心态和过去完全不同,将目光从他身上放在他们之间后,克莉丝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是被他照顾得有些过头。
当初男仆不告而别,她花了很久才适应找不到他。
现在距离更近,也更危险了。
再这样下去……
心情纷乱回到四楼,被告知连她的洗澡水都帮忙放好后,怀疑人生的人脑子一热,伸手拽住了过分居家的前任男仆。
“爱德蒙。”
克莉丝表情复杂说,“你还有那么多工作,不必打理我这些小事的。”
要走向书房的人停了脚步,垂目看向她,挽了轻谑的笑意,有意用体贴的语气说:“没关系,那些事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的事情在哪里都能解决。”
“恰好相反,你得上班工作养家,太累了,可以帮到你,我很高兴。”
——我得去上班啊。尊敬的伯爵阁下。您只需要呆在家里管账,我可是要出门挣钱养家的人。
居然趁机在口头上调侃回来了。
这个人果然很小心眼,而且脾气怪。
偏偏身边所有人都说他对她好,连他自己也这么说。
想方设法噎人还回讽,根本不让着她,哪里对她好了!
爱德蒙继续说:“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交还给凯瑟琳小姐。”
克莉丝这次看破了他的以退为进,忿忿道:“今天下午你不也看到了吗,我这个主人在家里都说不上话了。你的确做得很好,毕竟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纳什他们这么服气一个人。”
“这是双向的,我们对彼此手下都很熟悉。”他状似不解说,“阿里、巴浦斯汀、弗伦奇,我看得出来,他们同样很敬服你。至于贝尔图乔,虽然他一直无缘与你见面,不过他提起你都很态度恭敬。”
克莉丝不服气说:“那是因为你控制欲强,你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他们怕你,你对我的重视决定了他们的……”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声音一点点变小,几乎无声。
脸也跟着逐渐变红。
看出年轻人在逃避,爱德蒙体贴留出一丝让对方喘息的间隙,微笑道:“你说我控制欲,你不也是疑心重。我现在做的事务,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贴身男仆会做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你最初遇到我时希望我做的吗。结果我不过是与你的管家和家人交好,你又开始不安了。”
克莉丝被他的直白拆穿呆了一会,又反唇相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你当下的身份和财富,根本不必做过去的星期五。我也请不起一个伯爵当贴身男仆。”
爱德蒙:“拥有这些的我,和你最初见到一无所有的我,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吗。你始终有我的承诺,不如说,我的一切都是你赋予的,我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
——我是你的。
不自觉缩句的修辞家呆了下,不知道是惊疑自己的念头,还是为这过于少女的心思气恼。
“你要当这个神仙教母就继续当吧,随便你。”
声音颤动,音调不自觉变得高了一些,像是还未变声的少年,原地炸毛说完这句,克莉丝就从这突然又粘滞的空气中逃开,气呼呼回到房间,直接落了锁。
这次好歹不是美洲叔叔了。
被起了无数“爱称”的人原地失笑,陡然想起了意大利那位总督夫人对年轻人说的话。
——你和莉莎只差十二年嘛,差别又不大。等到三十多正是生活压力大的时候,娶一个懂事可爱的小妻子刚好能调剂活泼一下。
本来以为注定寂结无望的未来,确实因年轻人有了色彩,对未来的欲念和希冀。
Maybe.
他还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浴缸里的水温还是和马赛一样正好,床头放着一杯柠檬水,壁炉静静燃烧着,没有半点烟气,比过去更暖和。
又一次抱膝坐在了壁炉边的安乐椅上,看着落水的束胸,克莉丝挫败揉乱了头发。
必须催那些人尽快把订单谈完了。
爱德蒙唐泰斯再在四楼住下去,眼下自己的不对劲还没解决,她会先因为思虑过重持续不断失眠下去的。
克莉丝隐隐察觉,就像他的手下会因为他的态度对她不同,他根本就是仗着自己从来不防备他,所以有计划的盘算和侵入。
前情报商人终于觉得太不对劲,可是她从来只会往人性暗处怀疑,第一反应是他这样尽心尽力,就好像他对她有所图谋。
可是他还想,或者说还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复仇的答案?
她已经告诉他了,最完美的复仇,就是依照自己的善恶观精心计划,度量回报,不让自己在未来难受。甚至可以说,这是她亲自为他编织的,因为她并没有他那样在乎善恶。
精神的支持?
在马赛时,他的确有些像是把她看做支撑,想要从她身上找回自己的过去,不过来英国后,他就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甚至连他毫不自知的时候,她都已经在感情上输了,她还有什么可以给他的?
“……塞西尔,需要给你来杯咖啡吗?”
克莉丝回过神,对上了掌玺大臣关心的目光。
连和老师的早课她都开始走神了,这才三天——
恋爱果然影响学习和工作!
克莉丝低低道歉,随即摇头:“不用了,我努力熬一下,说不定今晚就可以早点睡了。”
把新的书单递过去,费尔德侯爵打量她的神色,似乎不经意问:“基督山伯爵现在住在你家?”
被戳中最困扰的问题,克莉丝沉重点头,不自觉露出了几分可以被窥见的情思来。
至少足够一个关心并了解弟子的老绅士联想到很多东西了。
弟子本来就花名在外,能让他露出恋慕和困扰,还有压根没能睡好的倦意……都回伦敦三天了,就算分开一个月,小别胜新婚也够了吧,那个意大利人这么需索无度吗!
费尔德沉默了很久,克制住提剑杀去摄政街的冲动,语气郑重对克莉丝道:
“今天我来教你,如何有力向无礼的要求提出拒绝。”
克莉丝开始怀疑是因为自己睡眠不足,精神不太好,以至于这节课听得她十分云山雾罩。
委婉和强硬拒绝其他人的方法,老师确实教了不少,为了让论点周全,告诉她应该适当拒绝自己的享乐欲望也能理解,毕竟有时候人是会向惰性屈服的。
但是这和保重身体好好吃饭有什么关系?
老师甚至还特意留她吃了一顿早饭。
坐在被他特意交代放置的柔软坐垫上,克莉丝表情非常茫然。
回到摄政街,家里意外的安静。
直到在书房里看到和他们不同教派的爱德蒙,因为困倦大脑有些迟缓的人才反应过来,玛丽她们应该是去附近的教堂做礼拜了。
为了见老师,克莉丝今天出门很早,爱德蒙当时正在管理家中事务,他们并没有打照面。
两个人还是今天头一次碰面。
想到昨晚自己又一次“无理取闹”,克莉丝没有和他打招呼,有些不自在走到一边,打算在书架里拿了税法回房间看,结果经过桌案时,却被拉住了。
以为他要把书房让出来,克莉丝轻声解释:“我只是来找个资料。”
目光在她眼底淡淡的阴翳停了停,爱德蒙拧眉。
“今天你也要工作吗。”
“我需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她耸肩。
正好分神去不想他们的事情。
“我以为你更需要休息。”
“我只是这几天休息不太好,我睡眠一直很浅。”
“克里斯,你这两天根本没有睡觉。”
他语气如同陈述,看出她要含混过关,又道,“你一整夜都坐在壁炉旁边。”
克莉丝瞬间清醒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
其中原因解释起来实在太长,爱德蒙索性继续说:“今晚有一个聚会,我建议你睡个午觉。”
看着导致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克莉丝一时间说不出话,良久后才艰难开口:“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一个聚会。”
“宾利先生到伦敦了,今天早上他托人带了口信过来,他给加德纳先生也发了邀请,我想你不会愿意错过家庭聚餐?”
他提到家庭聚餐,克莉丝只好投降。
“我回房间休息。”
将她送到卧间门口,爱德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蜂蜜水,还没说话,就被眼前的人接过了。
这个人总是有稀奇古怪的药剂,不用问都知道是安神促眠的,克莉丝仰头喝完。
“不怕我下毒?”
爱德蒙问。
因为从来不掩饰财富,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刺杀和投毒。
脑袋已经开始沉的人顺势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几乎没有过脑子道,“你不会的。”
因为这种迷糊时下意识展露的信赖,爱德蒙放任情意看她,一面替她掩门,轻柔说:“一个小时后我来叫你。”
结果再高效的药剂,都比不上制药人的醒神能力。
睡意沉沉换过衣服,克莉丝站在房间里,突然又恢复了思考。
不仅壁炉的火正旺,卧间的窗帘都被拉好了,“贴身男仆”甚至贴心给她开了夜床,被子的折角恰好方便钻进去,都不用她再铺叠。
这种过分用心的照顾根本就是犯规。
尤其是在这几个月相处,太清楚他对其他人漠不关心的态度后。
在枕边发现一根卷曲的长发,克莉丝彻底睡不着了。
两天下来,光是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她都想到了不下一百个。
结果在搜寻这些理由时,那些记忆就跟着涌了出来,不断提醒她,因为他对她的不断接近,因为她对他的好奇查探,他们已经纠缠得根本撇不清关系了。
生活的完全失序,自己的失去控制,使得向来掌握局势主动出击的人非常焦虑不安。
偏偏想要退回自己的领地防守时,克莉丝才发现,在不经意的时候,爱德蒙已经在她的世界无孔不入了。
甚至占据了最重要的地方。
头一次遭遇爱情的人不自觉委屈起来,继而对这样的自己恼怒,因为被他宽纵宠惯,任性迁怒起搅乱她心思的人来。
凭什么她为他失眠了,那个人却毫无察觉?
克莉丝腾地站起身,在睡衣里麻利绑了束胸,踩着几乎没过足背的地毯,猛的拉开门,往书房过去。
穿着黑色长袍的人正在桌后看一份文件,有些惊讶看本来应该已经睡着的人。
“克里斯?”
克莉丝被这一声叫回了心神,原本在黑暗里滋生的情绪又被书房晴朗的日光照过,连同面色潮水一样褪去了。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年轻人像是犯错一样低下头,因为来不及穿拖鞋,足背光洁如同雪砌,骨架小得根本不像男性,足踝如同喉结一样精致引人爱怜,脚指头因为不自在微微蜷缩,指甲透出羞惭意味的淡粉色。
年长者走到她面前,耐心问。
What's wrong?"
“……我睡不着。”
克莉丝艰涩说。
“差点忘了,是我借用了你的午睡地方。”他不但不问,还反过来耐心替她圆场,轻声温柔道,“在卧间睡不着很正常。”
Silence.
随即是一阵窸窣。
克莉丝看着他又替她展开书房便榻的被褥,明白他的意思,抑制不住涨红了脸。
“我的脚很脏。”
“我不介意,”他耐心说,“而且我要求过,我们的地毯每天都有人替换打扫。”
克莉丝已经被轻柔而坚定按进了便榻里,茫然看他替她拉好毯子,接着在厚毯上也跟着躺下来,隔着毯子将她环抱住了。
深邃的眉眼因为过近距离,有种侵略性的好看。
"I will accompany you."
克莉丝呆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被当成做了噩梦的孩子对待了。
她说:“爱德蒙——”
他用手指掩了她唇。
温度还是很冷。
“睡吧。”他用低沉动听的嗓音说。
克莉丝不敢再看,往被午后日光晒得温暖的怀抱里挪了挪。
一根长发就足以成为点燃她心思的引线,克莉丝以为,被不知道是来自床铺还是他自己的气息完全包裹后,只会让她更加意识到自己根本就躲不开这份感情。
结果恰好相反,她什么都没有想。
卧间明明被他布置得很好,书房却只有午间灼热刺目的光……
而且,比起她熟悉舒适的四柱床,这张便榻两个人实在有些拥挤。
却刚好将心里空落落的地方都塞满了。
呼吸声逐渐变得均匀。
被怀里的人装睡成功太多次,抑制着怦然满足和心旌摇曳,微微退开,爱德蒙小心观察起来,或者说,以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放纵自己描摹那张面庞。
看得太过投入,连呼吸都不由自主跟着同步,跟着熬了一夜的人也慢慢阖了眼。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日光旖旎在玻璃上,在地面延伸,移动。
爱德蒙再醒来时,窗外已经是一片暮色了。
可能因为壁炉将屋里烧得太暖,克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绒毯里挣出来,整个落到了他的怀里。
年轻人就连睡着时都面带忧虑,面颊绯红,垂顺的短发散乱,呼吸起伏就像小动物一样轻微细弱,微蜷着身,如同这样会觉得安全一些,一只手还捏着他的衣角边沿。
牢狱生活将爱德蒙变得非常警觉,即使是睡着的时候也提防着风吹草动。
可是在这个人身边时,连牢狱的噩梦都被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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