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朗微微点了下头,“卢公所言极是!”
其实他也没把这两人往死里整的打算,反倒比卢植更担心这两人受不了狄杰的二次审讯,相比于卢植而言,他更了解狄杰,也更清楚二次审讯时这两人会遭遇什么。
想到这,他唤来了一个侍从,在低声叮嘱几句后,这人点头应命,出了大殿,跟着太史慈等人的脚步,追了过去。
与徐朗所想的那样,他这边和卢植刚没说上几句话,真就不过一刻钟左右,太史慈便返回了太守府,手里还拿着份墨迹未干的爰书。
徐朗从太史慈手中取来,快速地浏览了一番,很显然,与刚才相比,这回所得到的有用的信息更多了,同时也对狄杰的办事效率甚是满意。
这两个年轻人分别叫做于仲和于季,跟徐朗之前猜想的一样,此二人的确是鲜卑人派来的细作,来扰他军心,探他军情的。
除此之外,这两人竟是上谷郡子民,亦为兄弟。
按理说以这些年鲜卑人年年劫掠侵扰的事迹,上谷郡境内很少会有穷苦黔首会为鲜卑人效命,但这两人不一样,他们为了自己被当作人质的妻儿老母,却不得不做这些违心的勾当。
不过他们说的倒不全是假话,至少鲜卑首领轲图这人还是存在的。
而据他们交代,这回鲜卑人南下劫掠的部队的确只有数百骑,准确地说是三百多骑,而这也跟徐朗得来的情报差不多,所以这部分情报度可信度还是有的。
相比于之前侵扰上谷郡的鲜卑人,此次南下的三百游骑更为精锐,都是部落里的精英战士,比上次劫掠上谷郡的强悍许多,更重要的是他们俱是鲜卑大人魁头的手下。
若是放在从前,徐朗定是不知这魁头是谁,但北面的鲜卑如今可是自己外在的最大隐患,经过这阵子了解,整个鲜卑内部情况他已经基本熟知。
就在他来上谷郡的前几年,也就是光和四年,让鲜卑迅速强大起来的单于檀石槐忽然暴毙,其子和连继立。
可这和连既没有其父亲的雄才大略,又有好色、断决不公等诸多毛病,且刚接过他父亲位置不久,便在劫掠时被人射杀而死,其父亲檀石槐好不容易拧成一捆绳的鲜卑势力也被他差点折腾散了。
可这事还没完,因和连也是突然暴毙,儿子骞曼尚且年幼,其兄之子,也就是魁头就趁势代立。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原本日渐强大的鲜卑虽有些势颓的迹象,大汉北境边防也获得了轻微的喘息机会,但这并不代表代立的鲜卑大人魁头手下就此没了锐气。
所以这次徐朗所面对的敌人绝不是之前所能比的。
至于于仲和于季的任务,就是进入沮阳城,将鲜卑人大军到来的消息散布出去,让那些客商为避祸患就此逃离沮阳城。
这么一来,没有了城墙的保护以及士卒的护卫,鲜卑人就可以尽情对这些商队劫掠了。
除此之外,于仲和于季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刺探城中军情,确定城中大军是否会出击。
不过很显然鲜卑那边并不觉得他们能做到这点,不然也不会连碰头人和如何将这些消息传出去的方法都不告知。
看到这个审讯的结果,眉头紧锁的徐朗长呼了一口气,随即命人把爰书传递给了卢植等人翻阅。
卢植看过之后,冷哼一声,白花花的胡须也是随之乱舞,“哼,这些鲜卑贼寇,当真觉得我大汉好欺么!”
看着卢植一副几欲拍马出征的模样,徐朗暗自苦笑了一声。
卢植的性子便是如此,年岁虽渐长,但报国的心却是依旧炙热,也几次跟徐朗提及小范围的反攻鲜卑之事。
反攻之事,徐朗也想,不过奈何他手中仅仅三千带甲,再加上朝廷那边的旨意不明,从建宁元年开始,就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熹平六年难得主动出击,却是大败而归,再加上太平道之乱不过刚扑灭,余孽依旧在各地为患,大汉王朝已经无法支撑大规模的战斗了。
这也是卢植只跟徐朗提及小范围反攻的原因,因为他深知其中利害,一旦这反攻没控制好,与鲜卑彻底开战,那么所有的压力都会落在徐朗的身上,甚至不排除在局面控制不住时将徐朗人头祭出抵罪。
所以徐朗也是很清楚,对于最大祸患的鲜卑,他必须先隐忍,等到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之后,再谈大范围的反攻,当然了,这批进入他上谷郡劫掠的鲜卑人他是得好好“招待”的。
这个时候,沮授也看完了爰书,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若是这消息真的传开,恐怕那些商贾未必有此辨别能力,就此中计,而且他们所图绝非仅仅只是沮阳城内的客商。”
“公与,何出此言?”
沮授躬了躬身子,行礼回道:“府君,此番他们只向外传在宁县、广宁遇到劫掠的消息便有些蹊跷了。”
“如今在沮阳的大多都是幽州商贾,以广阳、涿郡的居多,未知晓此消息受邀而来商贾,也多为此两地以及南方的冀州等地而来,沿途官道宽阔且多密林。”
徐朗也担心这个事情,一旦大批商贾离开上谷郡,那么他们想要引出那些鲜卑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商贾被劫掠后也会影响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商业氛围。
不过他也听出了沮授话里的弦外之意,而且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公与的意思是他们特意放出消息,诱使这些商贾全都走这南下的官道,然后好一网打尽?”
沮授闻声重重点了点头,回道:“正是,且下吏怀疑,这三百游骑极有可能在沮阳、居庸与军都山之间设伏劫掠。”
相比于还没有机会将整个上谷郡走一遍的徐朗而言,花了足足有月余时间将上谷郡情况探遍了的沮授比徐朗更为了解上谷郡的地貌,也在极短的时间里瞧出了鲜卑人这并不是很高明的计谋。
放出消息,诱使原本想北上的商贾以及其他商贾集中南下,选在?水以东更为宽阔,也是最有利的官道设伏劫掠。
此计看上去很是简单直接,但极其有效,只要得逞也最大程度的把此次劫掠成果下限提高。
听到这话,徐朗急忙又看向了悬在殿内兰锜旁的上谷郡舆图,拉近了距离,朝着沮阳和居庸中间的一处位置一指,问询道:“公与所说的可大概是这一块地方吗?”
徐朗所指的舆图是之前太守留下来的,它不像后世的地图,没有等高线等标注,也没有那么精细,顶多用笔墨绘制一下山川河流以及官道,像密林之类的在舆图上都是找不着的。
可一番探查后的沮授早已把上谷地貌牢记于心,略微瞥了一眼,随即点头道:“是,我记得此地官道连接沮阳、居庸,并且连接南下最便捷的官道。”
“那可有什么方便伏击的地方?”
沮授当即领悟到了徐朗的意思,抬起手来在舆图上一指,应声再道:“此处乃是一片密林,林中有几道溪流穿过,可借溪流声稍稍掩盖,算是一处不错的埋伏之地。”
见沮授回答的如此之快,徐朗呵呵一笑:“看来公与也有反将一军的想法呀?”
在看破鲜卑人计谋后,沮授便有了反埋伏的想法。
尽管他所想的反击方法略险,而且敌暗我明,若是此时大规模领兵出城,被潜藏在暗处的鲜卑人发现了,那极有可能打草惊蛇,也有可能中敌人调虎离山的计中计。
结果在得知鲜卑人有此意图后,徐朗的想法却是跟他不谋而合,尽管不是特别明白徐朗话里的“反将一军”什么意思,但从徐朗的语气里还是大致猜到了徐朗想表达的意思。
“是,不过想要将这帮鲜卑贼寇尽数击杀于一役,却是需要一些手段的........”
看到沮授微微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徐朗笑着问道:“可是需要再以我为饵,好让那帮鲜卑贼寇都统统诓骗过去么?”
“如果是,公与也不用考虑我安危,大可将计策说出来,只要能将这鲜卑贼寇尽数击杀,那便按照公与先生之计进行!”
“喏!”沮授郑重其事道,心底又是对徐朗多了一份认可。
约莫一刻后,沮授的计策俱是托盘而出,按照他的计策内容都安排妥当后,徐朗旋即起身,对大殿之中其他人说道:“诸位且先随我前往东市和自贸区。”
按照计划,徐朗这是要先安抚一下城中未离去商贾的情绪,而卢植也跟着徐朗的脚步一起前去,似乎想要看看徐朗如何安抚那些商贾。
此时,太史慈正带着提前准备好的数队人马大踏步地朝东市及自贸区而来,远远望去,一众人马威风凛凛,昂扬的气势令那些已经知晓一些鲜卑人南下消息的商贾,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他们晨间不过刚刚得到了鲜卑游骑南下的消息,当中有部分人已经命人在收拾细软行李,有些人则正值犹豫该不该就此离去,结果这才过去没多久,沮阳城中就出现了如此景象,这种相应速度他们怎能不惊异。
这个时候,徐朗已经站在了自贸区的一处高台之上,随时准备开始他接下来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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