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改变

立春一过，岳州便开始了连绵不断的细雨。如今过惊蛰，这雨更是说下就下。都说这春雨贵如油的，也正是赵属最喜欢的时节。
岳州城里，修葺一新的岳王府内，高蕤早已忙得不可开交。
“莺歌，厅堂里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姑娘，都已经准备好了。”
“行，正堂千万不能有错。还有厨房那边呢？食材什么的一定要备足了。”
“是，一会就可以去看的，今天还要试最后一此菜，等正午的时候布置好了，姑娘再问也不迟。”
“可以。都要准备妥当了，明日便是乔迁，周围的布置可不能马虎。还有布置花园和厅堂的绢花都到了吗？还有家具匾额一定布置规整。看不见的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这些摆在外头的瓶瓶盏盏，一定不能出错了！”
“绢花的事已经派人去问了，一会就有消息。还有这些家具和匾额都是昨天司勤大人盯着去弄的，姑娘今早也检查过的，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其他东西都差不多布置好了，眼下只有些扫洒的部分需要花些时间。”
“不，还是要细心些。这可不比从前，可一定要盯紧了。”
高蕤沿着园子里里外外查看一番，终于看到没什么问题以后，忽然想起来。
“跟厨房说好，一会做好了直接送到庄子里去。还有，一大早上怎么也没看见司勤和袁艾？”
“我早上看见他们了，在厨房做糕点的，现在应该还在。”
“那好啊，我们正好去看看，要是糕点也做好了，就一起去。”
所谓的庄子其实原来也是岳州军备。
自水患一年来，赵属多次向朝廷请命修葺百余里的河堤，如今已是固若金汤一般。只是为此靡费颇多，赵属又请旨免去岳州三年的税役，他这个岳王也算赤贫了。
为此赵属特意置下几十亩田地，并且亲自带着王府众兵卫耕种，多出来的粮食进行交易，剩下的钱粮也全部投入到修葺堤坝上去。
此刻赵属刚在田地里捉虫，防止禾苗被啃食。
程璠刚从泥地里把腿拔出来，赵属却一个跟头将他摔倒在泥地里。
“殿下，你要是针对我，也不用在这个时候。”
赵属看着满身泥泞的开怀大笑起来。
“我可是头一次见你这样。不好，你自己看看吧，你压死了多少禾苗。”
“还不是你，站不稳的，不能怪我。”
“今晚必须少吃一点。”
程璠不解：“为什么是今晚？”
“因为，我已经闻到饭菜的味道了。”
赵属向程璠背后一指，程璠回头，看见两辆马车前来。
车方停下，袁艾就提着食盒飞快的下车来，许是慌张了些差点站不稳，程璠快步走过去扶住她。
“你小心点！”
“你谁啊？该不会是……”
程璠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去洗，此刻他仍是一身泥泞的样子。
“咳咳。”程璠干咳一声以免尴尬。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该。”
“你还说我，你自己呢，要不是我扶着你，你可早就摔倒了。”
“我这不是着急吗？你那好手里的糕点啊！后面车里全是刚做的吃食，要是凉了可不好。”
"Ah!"
程璠还想多说几句，袁艾直接挣开他，往后车走去。他只好无奈的叹气，回身放好食盒。
赵属在田边的水桶里洗干净手，直接走了过去，高蕤从车里出来正好看见赵属伸手过来。她展颜一笑，伸手去扶，被他接下马车。
"Are you tired?"
高蕤本来想问的，却没想到被赵属先问一句。
“我哪里累了，倒是你，这几天忙得很。”
赵属亦对她一笑，高蕤看他脸上还有些污迹，便拿出手绢去擦。
“今日正好试菜的，你一会吃吃看，若是好了就定下来。”
赵属点点头，牵着高蕤到一旁的草棚里歇息。
程璠也简单的擦洗干净，到后车帮忙卸下食盒。
因为是试菜，所以所用的盘子也不用太大，可依旧有四十多道菜。田边随意搭建的草棚没有桌子，菜全都摆在干草上，所有人席地而坐。
赵属一一试过。
“这些还是不错的，我们请的人也不多，不过场合所需，味道都还不错。蕤儿这一年可长进不少，能将菜品口味想的如此周到也实属难得。”
“啧啧啧，我看王爷就是想夸蕤儿妹妹才是，跟你们一桌吃饭可总要酸到牙齿才行。”
袁艾最喜欢如此，几乎每次有这样的时候她都要逗趣几分。高蕤失笑，也不多说什么，此刻她最关心的还是明日的宴席。
“你倒是提醒了我，你的糕点也不错，但也不用做这么多种样式，明日挑几种多做些就是了，免得辛苦。”
“是，谢过王妃体恤。”
众人吃着菜，道旁有不少农妇提着篮子路过，也是要给田里的丈夫送吃的，看他他们如此多的菜也凑过来看看。
高蕤他们一行也吃的差不多了，便将剩下的菜分给她们。
“只要各位不要嫌弃就好。”
“不嫌弃，各位老爷夫人赏得好东西，我们家汉子怕是见都没见过的，哪有嫌弃的道理。”农妇少做这些菜的，得了这些都笑得合不拢嘴。
等吃过饭，高蕤一直等着赵属忙活完，才一齐回去。
马车内，赵属枕在高蕤腿上，高蕤一边替他擦汗，一边拿着扇子为他打扇。
“你这几天忙完了田里还有事吗？”
赵属双手抱臂，闭目歇息。
“没有啊，其他的叫其他人看着就是，我也不是用常常盯着。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想你好好休息几日。你自开春以来一天天的起早贪黑，今天才稍微忙完了些。而且你白天种地，夜里还要在书房待到半夜，你怎么受得了的？”
见高蕤关心，赵属嘴角勾起笑意，他睁开眼睛，捉着高蕤替他擦汗的手握在手心。
“没事，我不辛苦。倒是你，这一年来叫你操了不少心，比从前在皇宫里辛苦多了。”
高蕤含笑看他，摇摇头。
“我喜欢这样，这才是我想要的。”
"No regrets?"
"Do you regret it?"
“我当初只想离开京城，还有带走自己想要的，如今我都有了，又有什么后悔的呢？”
"I am the same."
李乾从干渴中醒来，他已经跟着卫勋逃亡了十多天。
从皇宫里出来，俩人都九死一生，出来以后便不顾一切的跑。
卫勋见他醒来，从腰带上取下水袋，最后一口水灌入李乾嘴里。
“我们完了！”李乾添添嘴唇，转头去看卫勋几乎干裂的脸庞。
“不，前面还有一处绿洲，只要一天就能到！”
卫勋说完，站起身，不顾一切的朝前走去。
李乾迫不得已跟上，他们为了防止失散，将腰带绑在了一起。
“你能保证哪里没有他们的眼线或者伏兵？”
卫勋摇摇头：“不敢保证。”
李乾无力的站定不动，卫勋感受到阻力也不停下，直接用力拉他过去。
"Let's go."
“不敢保证你还带我去？”
卫勋干咽一下，嘴里犹如干涸的河床，带着一丝苦涩。
几乎是凭着本能，他仍坚持向前走去。
“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
似乎是老天爷对他的奖励，眼前露出了一小片绿洲。
李乾飞也似的冲了过去，他悄悄的解开了腰带，跳入水中。
卫勋也飞快的跑去，刚在水边喝下两口水，却看见身边站着一个人。
卫勋下意识的拔出腰间短刀去砍，却被那人轻巧的躲闪开来，只用两指捏住手腕，短刀掉落到水里。卫勋半个身子完全不能动弹。
“你是谁？”卫勋开口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们，这是我的地方，你们不请自来。”
“我给您道歉，求您饶命。”
李乾一边示弱，一边试图悄悄捡起水里的短刀，刚刚捡到，却被那人的眼神震慑，直接丢开。
那人手一松，卫勋立即翻身滚向一旁防备起来。
"You guys go."
李乾上前一步，跪下开口道：“茫茫沙漠，根本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贵人若肯收留我们在此，我们可以做你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