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七章 墨家

回到自己的府邸后，李斯进入一间密室，缓缓打开了怀中的书册。这是一部律法，去秦律类似，身为廷尉的他，很熟悉大秦的法律。
然而，随着他继续翻阅，熟悉的想法，熟悉的行笔文风。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这部律法出自韩非之手。
作为他的师弟，但他从来都无法达到韩非的高度。韩非所著的书，足以流传千古。就连他在私底下，也时常拿出来翻阅。
眼前的秦律与之前大不相同，但只翻阅了一点，他就看出来，这部律法，是为以后准备的。
然而，公子从哪里得来师兄的东西？师兄什么时候编篡的？
一个个疑问不断在他的脑海里呈现，但最终，他只能停下，把手上的书册合上。
当年，自从韩非来到秦国，很快就被昌平君算计，抓进了大牢，随后就传出死在牢狱之中。然而，外界却一致认为，是自己害死了他。
面对这口黑锅，他只能背下。因为，他是替昌平君背的，就算昌平君失势，也不是他可以抵抗得了的。
现在看来，韩非也许并没有死。
不然，也不会有这一部律法的出现。
似乎，还是小看了这位公子。李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那个温润如玉，卓尔不群的身影。
他似乎，与嬴政越来越像了。
······
昌平君府邸，庭院之内，花朵如簇，但仍掩饰不了繁华之后的落寞。空旷的庭院，弥漫着死一般的孤寂。
一位老者立于凉亭之内，明亮的老眼盯着身前的一朵花，那朵花，很平常，素白的花蕊带着淡黄的花瓣，散发出一股清香。
良久，老者才收回目光。人虽老，但身躯却是愈发笔直，犹如尚未出鞘的宝剑，虽未出鞘，但他却锋芒依旧。
“韩国，赵国，下一个，应该就是燕国了。”老者摘下面前的花朵，身上的气势瞬间内敛，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
按照他的谋算，秦国要想攻灭韩，赵两国，至少需要三年时间。但这次的情况，让他始料未及。
赵国遭逢大灾，却又自毁城墙，原本可以与大秦抗衡的赵国轰然倒塌，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有些东西，他知道，但他不能说。
他可以暗中谋划，推动，但他却无法帮助别人，传递消息。一旦做了，就代表他已经入局。
一个棋手，一旦亲自入场，那就代表着局势已经无法挽回。
但幸好，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将后手留在了燕国。
冬天的燕国，极为美丽。
在冬天最深的日子里，天空下了整整一个月的大雪，把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一个白云般的天地，远处的山脉，近处的宫殿，都染成白色。
在雪花飘落的最后一天，是燕国最盛大的节日。人们会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戴上最闪亮的头饰，，聚集到宫殿前的广场，用大木头，燃起熊熊的篝火，一起迎接即将到来的春天。
人们唱着歌，跳着舞，喝着燕国特有的酒，酒的香味，远远的飘散。燕国的歌声，名冠七国。
然而，在这个盛大的节日当中，燕国蓟城迎来了新的客人。
燕国太子府，燕丹穿着蓝色锦袍，跪坐于案上。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美酒，甘醇浓郁的香气散发而出。
但此处的两人都无心对饮。
“燕兄，秦国灭我大赵，偌大赵国也只剩下代县一地，我今日来此，是想得到燕兄的帮助。”一个面容俊秀，神色悲戚的青年沉声道。
“秦国乃虎狼之国，嬴政更是狼子野心，韩国，赵国已经毁在他手上，他的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燕国。赵兄不必如此，帮你也是在帮燕国。你想我如何助你？”燕丹神色忧虑，弥漫着悲天悯人气息。
“我需要大量的武器，甲胄。”
“其实，不瞒燕兄，我乃是赵国武安君李牧的徒弟，有了这些，我可以在代县拉起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倘若秦军攻燕，我可以与你们守望相助。不知燕兄，意下如何？”
“原来是武安君之徒，失敬失敬。”闻言，燕丹面上顿生仰慕之意，然而转瞬就变为犹豫之色。
“我也想帮你，虽说我身为燕国太子，但朝政皆在我叔父燕春君手上，父王不理朝政。我能帮助你，实在是有限，还望见谅。”燕丹带着歉意，沉声道。
“赵国沦落到如此境地，燕兄仍能出手相助，赵嘉感激不尽。”那名叫赵嘉的青年顿生喜色，眼中犹豫，愧疚，悲痛之色明灭不定，最后化为了一往无前的坚定。
“你进来吧，以后，你就是燕丹殿下的人了。”这句话似乎是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他的情景被燕丹尽收眼底。
话音落下，房门大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屋外一人款款走进。
······
“殿下，你当真要入我墨家？”风雪之中，一道黑色人影站立于此，雪白的大地，黑色的衣袍，宛如墨色渲染的白纸。
“墨家仁爱，兼爱平生，燕丹早有仰慕之意，现如今能见到巨子大人，已是邀天之幸。”燕丹跪倒在地，神色无比恭敬。
“老兄，燕丹在燕国素有贤德之名，这样的人不就是你们墨家需要的吗？我记得，老兄担任墨家巨子十多年，似乎还未收徒，不如就收他做徒弟，你看如何？”在黑色人影身旁，一个穿着短衫，犹如穷苦农民的人劝道。
“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入我墨家怕是不妥。”黑色斗篷下，一道沉稳的声音传出。
“燕丹若入墨家，当守非攻墨门，兼爱平生之理念，以光大墨门为己任。已入墨门，我与这天下万万千千的墨者是一样的，何来尊贵之说。还望巨子大人念我一片赤诚，应我入门之求。”说完，燕丹再度拜倒在地。
“也罢，你起来吧，以后你就是我六指黑侠的徒弟，记住你说过的话。”黑袍下，一声无奈的叹息，也不知，这是对还是错。
墨门，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天下局势动荡不安，秦国征战天下，诸子百家都在观望，没有人轻易入局。
阴阳家已经入秦，之前，医家念端也在咸阳城。那墨家的前路，在何处？身为当世显学之一，墨家弟子众多，来自六国各处。
赵国大战时，墨者虽然出力，但在秦军面前仍是螳臂当车，改变不了赵国灭亡的事实。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也只有国家才能干涉。
分散的诸子百家从来都不被嬴政重视，他忌惮的是联合起来的诸子百家，这是一股令他都感到危险的势力。
昌平君的青龙计划就是针对诸子百家而来，现在，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