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局中局

Chapter 279

姜沉璧点了点头，“是的，单凭我和颜弈几个人的力量，就算加上五大宗门，差的还是太远了，何况你还记不记得先才在青雀道场，颜弈是如何孤立无援？我们本来拥有的高手便屈指可数，还不能保证这些人的忠心。但曲丹宸和萧云靖分庭抗礼，多年不分胜负，说明实力基本相当。”

孟忘川张了张口，似乎欲言又止，姜沉璧奇道，“怎么了？对我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她以为孟忘川惊讶的是自己如何能面对曲丹宸，然而男人斟酌再三，沉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国师和靖王各自盘踞一方，虽然大大小小纷争不断，但除了先帝驾崩之外，从未有过你死我活之争？”

姜沉璧静静聆听。

“会不会是，他们有意维持这种状态？”

“我觉得不会。”姜沉璧断言道，“曲丹宸的性子我再了解不过，他能为了一句‘鬼才双壁’的话将我杀死在灵山，此人是绝对不容任何人和他并列的，他明知道我是有妇之夫，还上门来，我想谈的合作便是如何联手，除萧云靖。”

孟忘川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他是个疏懒的性子，最不喜搅入各种纷争之中，如今让他挖空脑袋去想那些人，为什么放着闲云野鹤的好日子不过非要打打杀杀。

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是赵家棋社的评弹不好听？是武陵山的藏红茶不好喝吗？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便是一方已足够强，但需要给外人营造出两方持平的假象，这才一直没有斩草除根，排除异党？”

“你是想说....”

“萧云靖。”

姜沉璧随意用衣袖掸去石桌上的竹叶，倏然一个翻身坐了上去，两只纤细笔直的小腿摇摇晃晃，“我相信，不过都无妨，既然给我这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些人，便是我耗尽余生用尽谋算，也要一个一个地铲除，不只是为了颜弈，更是为了我自己。”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一张精致的小脸平和沉静，谈及生杀的神色，全然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孟忘川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忘记她上一世的身份，总想着她是姜家庶出的可怜巴巴的四小姐，是以处处不得安心，可是此时此刻，那双琉璃眸子中分明闪烁着近乎冷酷的神采，他知道，上一世名冠京城的无仙，回来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姜沉璧气鼓鼓地瞪向孟忘川，一瞬间又恢复了小女人的模样，“我家男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劫走了？啊？”

孟忘川摊手，用出了和司空凌一模一样的台词，“没法子，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杀条鱼都不敢的书生，你让我去拦下他们？这不是螳臂当车么？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送你来的是那个高高瘦瘦、废话一箩筐的那个....”

姜沉璧无奈扶额，“离赤。”

“对，离赤，他说了，颜弈那小子是被他们自己的人带走，自然用不上我了。”

姜沉璧神色瞬间暗淡了些许，她自然不担心陆云间那一干人的能力，只是现下，想要再次见到颜弈就难了。

在比武大会的那一晚，灯火阑珊处，男人回眸，却是满面的陌生和疏离，纵然兜兜转转无数次，在自己的心中依旧历久弥新。

像是一道永远都只会淡化，却不会消逝的疤痕。

她慢慢地仰头，暂且将相思意压下，待到再次看向孟忘川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如常的冷静，“好，我在你这里再等两三日，便出去见曲丹宸那儿子。上一世怎么对姑奶奶的，现下也是该还回来的时候了。”

孟忘川有气无力地揉揉眉心，几乎想笑出声来，“又是儿子又是奶奶，你这是什么辈分？”

Three days later.

时维七月，天虽是逐日次第冷了下去，长街还是喧嚷热闹得很。飘飘然一抹秋香色的影儿踱入了甄家茶楼，小伙计一抬头，三颗碎银就扔在了桌上。

“伙计，上壶龙须茶来。”

这公子身量并不修长，绸衫穿在身上有些不伦不类，一把天一阁白折扇摇啊摇，好不傲慢。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样一双灿若琉璃的眸子，伙计打眼看通身家当，笑便一应堆了出来，“嘿哟，小公子爷看着眼生，您怕不是头一次来吧？咱家的茶好，酒却是最有名的...”

“休要啰嗦，”公子哥显出几分不耐烦，一拧剑眉，“我问你，有没有一位朱公子定下来的房间？”

伙计看了这个清秀的小公子一眼，瞬间低下头去，更加毕恭毕敬，“有、有，您楼上请！”

上了二楼的雅阁，伙计一指其中最为豪华的一个，“您瞧，就是这儿，不过朱公子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客官不如先进去叙话，您的茶小人一会儿给你送上去何如？”

那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点点头，“行，你去吧。”整了整衣襟，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

这一位朱公子不是别人，自然是曲丹宸。姜沉璧来的路上已经腹诽了无数次，陈公子不行么？程公子不行么？张三李四不行么？就因为他对赤色偏执得如痴如醉，非要叫什么朱公子，哼，朱和猪同音，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明确嘛。

朱公子，不对是曲丹宸果然穿了一身水红的衣裳，衣襟大敞，袒露出半边平整精壮的身躯来，真奇怪，如此旖旎艳色垂在他身上，竟然丝毫不媚不妖，许是他的神色冷淡犀利，侧目一顾之间，竟然被那大朵大朵的赤色显出几分磅礴威仪来。

姜沉璧摘下伪装的书生帽，“大国师腰缠万贯，怎么请客只请这种小地方？实在有失天家仪态。”

曲丹宸双手交叠，微微正身，“我不是来用膳的。”

“你不是，我是。”

“.......”

“那么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属下去备。”

Sure enough.

其实姜沉璧也没有心思用膳，她出言试探不过是想看看曲丹宸带了多少侍卫来，这些人必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她甚至怀疑若是两个人没有谈拢的话，那些人便会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地把她“请”回去。

好卑劣的手段，好歹毒的心思，好曲丹宸。

微微抿唇一笑，她做西子捧心状，“大国师恕罪，在养伤那段时间我每日都吃的清汤寡水，顿顿药膳，实在难耐，你看看我可有消瘦？”说完便倾身不由分说地往男人身前凑，甚至隐隐嗅到他身上的一脉沉檀气息。

曲丹宸明显不自然地侧过脸，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那架黄铜屏风，虽然后面了无动静，但是姜沉璧可以肯定那里被设下了伏。

她笑靥如花，心底却在冷嘲，如今这些小女儿的作态和情愫，都被她用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童稚模样植入男人心底，生动鲜活，分毫毕现。她要一丝一缕直到扎根到最深处，直到攀升于每一寸角落，那时候，她便会生生将这一团血肉剜出。

“你到底想吃什么？”只是很短的时间，男人迅速调整好了呼吸，神色恢复如常。

“我想吃南门的西湖醋鱼，想吃城郊第一家点心铺的藕粉糖糕、核桃糖葫芦，想吃醉阳楼的老煲凤雏汤，若是能喝到凤来仪掌柜的亲酿的新酒就更好了。”姜沉璧逐一列举，如数家珍，曲丹宸的神色已经嫌弃到了“你难道是一头猪么”，偏偏又忍耐着不能发作，在悄无声息地翻了一个白眼之后，对着雕花门后冷声喝道，“去买！”

门外有人低低答应了一声，脚步轻若鸿羽，姜沉璧笑的愈加自得，不知道这个绝顶高手的内心会不会恨毒了她。

曲丹宸一字一顿地问，“现下可以步入正题了么？”

姜沉璧嗑着瓜子品着茶，“莫急，咱们且先用了饭罢。”看男人湛蓝眸中寒色一闪，她又可怜兮兮地反问，“你就这么厌恶同我多待上一刻？”

曲丹宸深吸一口气，可能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我若气死谁如意”。

“姜四小姐，你该很清楚，你的这些小把戏瞒不过我。你想做什么我一清二楚，你——”

姜沉璧咽下一口酒，笑眯眯地抬头，“但你却还是照做了，说明，小女子而今在国师眼中的用处，大于这些小把戏，对吧？”

渐渐过了用午膳的时辰，甄家茶楼食客渐稀，伙计在柜台后面懒洋洋地拨弄着算盘，昏昏欲睡，便在此时，一道清澈女声响起，“店家。”

伙计抬首，撞入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里，女子娇俏明艳，灵动狡黠，他一瞬间惊呆了，“姑娘...您是要用膳还是住店？”

女子食指比在唇间，摇摇头，“都不是。”

"So..."

她又勾勾手指，“你过来，我拜托你一个小事儿。”说完之后，三枚银元沉甸甸地放在了桌上。

“方才，是不是有一个身量不高，白白净净极漂亮的女孩儿进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