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冕宁道,“罢了,你出去吧,我要安寝,有话明日再说。”

瑶光道,“你不想看一看吗,师父?”

萧冕宁蹙了眉。

瑶光忽然之间撩起广袍,清瘦健硕的小臂上横亘着狰狞的鞭痕,“你要我忘却,我也想忘却,师父一双翻云覆雨手,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些痕迹都抹去?连身上的痕迹都做不到,那些话刻在心上,又怎么能做到视若不见呢?”

他也不顾萧冕宁神色何其难堪,解下大氅、褪去道袍,中衣的束带一散,这之间萧冕宁终于后知后觉地伸出手要阻止,“凌涛...”

男人不理会,一层一层衣裳迅速剥离。

萧冕宁甚至觉得指尖已然能触碰到男人胸膛灼烫的温度,汹涌的心头血窜流激荡,他厉声叫道,“瑶光!”

石室之内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之间也不过寸把长的距离,一豆光明明灭灭,两张脸庞却仿佛遥隔千万里。

萧冕宁率先开口,“凌....瑶光,你离开师门之后,我扪心自问,为何一个天赐良才在我的门下却要落得被劝逐的下场,或许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无能,你要恨我,也算事出有因。可是如今,你也换了身份,也已经离开葬世宫了,何必背负着旧日的业障,苦苦不肯放过?”

瑶光的神色逐渐阴郁,那些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憎恨终于如同初春薄冰下肮脏的积水,在裂开缝隙之后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师父误会了,”瑶光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裳,“冤有头债有主,弟子要恨的人是颜弈,至于放下?他死了我才能放下。”

萧冕宁的呼吸逐渐急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碍于太久缠绵病榻身不由己,只是用一只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男人,“你....唉,唉!冥顽不灵啊!既然你心意已决,又何必再来找我?”

瑶光摆弄着自己纤长的十指,“弟子只是前来好心提醒师父一声,到底是同门一场,我不愿意杀了那些你辛辛苦苦培育出来的一群废物,也请他们恪尽职守,不要逾越本分,来插手我的事。”

他终于完全展露出薄情毒舌的一面,萧冕宁意识到,仇恨并不曾随着斗转星移而淡化,反而在他心中蛰伏,扎根,日日夜夜用怨念滋养,而今已经成了狰狞无比的巨树。

萧冕宁疲惫地注视着那一点烛光,“我真后悔。”

瑶光笑眯眯地问,“师父后悔什么呢?”

萧冕宁道,“是我做错了。”

分明只有五个字,瑶光的神色却忽然一变,几乎让人以为他下一刻要从轮椅上站起来,“师父的确做错了,但错就错在不该招颜弈进门!既生瑜何生亮?我跟他,从来势不两立!”

萧冕宁苦苦追问道,“就为了一句‘有悖人伦’,你忌恨了颜弈这么多年,将自己作茧自缚,囚禁在山林之中,分明是治世之才偏偏明珠暗投。值得么?”

“他一个生下来就没了双亲的孽种知道什么?!”瑶光冷笑,“师父,我说了,只有他死了我才能放下,我从小言出必行,你是知道的。”

“你那些心思...”萧冕宁叹了一口气,神色之间仍有溺容,“我只当你一时糊涂。”

瑶光闻声抬眸,乌沉沉的眼睛寒色氤氲,化作了嘴角边的冷笑。

“那么让师父失望了,弟子现下,也还是糊涂。

乍一看到这张画卷的时候,梵音有些许惊讶,画卷上的男人看上去分外年轻,左不过弱冠之年,眉宇之间尚存少年未曾褪去的青涩,他穿着一身鸦青色的衣裳,似乎在树下背书,临风而立,身若修竹一般。

她正在替瑶光整理书籍,这张画卷便从木柜上面掉了下来,咕噜噜滚开,梵音拾起来细细一看,心中不由得有几分疑惑:瑶光将这幅画如此悉心珍藏,看来是挺重视的,既然如此,为何从来不听男人提及他?且瑶光一直都身居此处,似乎和庙堂江湖都断了联系,又缘何会认识此人?

她正在思索这幅画原本应该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身后寸尺之外忽然传来一把沉沉男声,“你在干什么?”

先才一直在出神,竟然丝毫未曾察觉男人就在身后,梵音吓了一跳,手腕一抖,刚刚才收好的画卷顺势掉落在地,掀翻的墨汁滚了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画卷上男人的面上!

“师父....”梵音着实是被瑶光吓到的,很快回过神来,忙不迭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来,慌乱地擦拭着那画卷上的斑驳墨迹,瑶光在一侧冷眼旁观,忽然开口问道,“你认识画卷上的人么?”

他的声音沉沉,不辨喜怒,梵音揣测不透,自然下意识地以为是瑶光的挚友,必然是十分在意,这才悉心收藏,一时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来,“弟子知错了,师父,不过先才我已经看清了这位公子的容貌,弟子...弟子下去了再画一幅赔给您好不好?”

瑶光静静地看着那已经被墨迹沾染的面目全非的脸,忽然之间歪头一笑,说不出的率真邪气。

“说不准...这就是天意呢。”

颜弈被大祭司传召已经是在十日之后,这些日子他和姜沉璧足不出户地待在明珠殿内,为了防止上一次的事再度重蹈覆辙,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少女的身边。姜沉璧倒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进进出出,那些门客、丫鬟都对她分外客气,礼遇有加。

死亡的阴云似乎暂时远离了这个地方,直到那一日辰时,来了一个颜弈面生的门客,前来传话要他孤身一人去面见大祭司。

男人并未直接答应,反而问道,“我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姜姑娘一个人留在此处,如何使得?”

那被遣送过来的门客满面茫然,“少主自行先去,片刻就能回来了啊?”他虽然不曾见过祭台上两个人并肩作战,却也听到了在葬世宫流传的无数个版本,以为颜弈的话中意思便是片刻也离不开面前的少女。

姜沉璧微微顺下长睫,心中思忖,这人若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被暗杀的事,便是演技修炼的炉火纯青,实在是毫无破绽。

颜弈同样是这么想的,但还是要再诈一下此人,“少装糊涂,大祭司自己做过什么事,难道她自己心里不清楚明白么?”

门客被男人的气势吓唬住了,自己也跟着有些怀疑人生,目光在颜弈和少女之前逡巡良久,神色愈加小心翼翼。不会吧!?看少主这个悲愤的表情,看大祭司迷离不清的态度,再看看面前稚气妩媚兼而有之的少女...

所以。他们仨人???

“少主,属下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便是大祭司对您动了不改动的心思,少主您也要把持住自己啊,您且想想上一任宫主....”门客话还未曾说完,连带着颜弈在内所有葬世宫的宫人都打了一个哆嗦,彼此无比默契。

颜弈点点头,看来此人并不是伪装,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前些日子姜姑娘在明珠殿遭到了暗杀....”

门客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跪了下来,“属下知罪。”这也是葬世宫诸多繁琐规矩之中的一条,无论是谁,只要主子受伤,下人便难逃其咎,是以男人不由分说便要跪下请罪,颜弈不喜这些繁文缛节,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跪,“同你没什么干系,但我绝不容许此事第二次发生,你去拿来我的手令,我需要召回在附近的高手,保护姜姑娘的安全。”

“这....”门客有些为难,如此决定并非是他可以做主的。

“那些人不来,我不会走。”颜弈好整以暇地坐在凳子上,举止优雅丝毫不慌,“你自己看着办,是男人一点拿下主意呢,还是回去禀告大祭司,等她定夺之后再来找我。”

门客犹豫了一下,干脆果断地选择了“很不男人”的回去转告大祭司了,姜沉璧笑道,“你这个人,当你的属下也实在是辛苦,人都道女人心海底针,我看你的心思才是似海深呢。”

颜弈握住她的手,一张如玉脸庞凑近些许,“瞧瞧这丫头,得了便宜卖乖,也不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人?嗯?”

两个人正是你侬我侬、浓情蜜意的时候,先才出去禀告的属下折而复返。

“少主,大祭司允许姜姑娘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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