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这算是女人的退让

颜弈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女人的退让，既然她提出能带着姜沉璧一起去，要么便是预备和谈，就算先才的杀手是大祭司安排下来的，如今也算是知道了他的态度。

他替少女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别上一枝花，这才拉过少女的手，“我们走吧。”四下里的丫鬟仆从齐刷刷垂下头去，姜沉璧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男人的手掌宽和温暖，她却挣扎了一下，“这么多人，拉拉扯扯地成什么样子？”

颜弈不答，反而转头看向身侧的门客，“毛先生，我带自己的嫡妻出入葬世宫，这不算是逾越罢？”

那位门客早已是苦笑连连，哪里还敢接颜弈这话儿？历任葬世宫的几位宫主，寿命都不算长，这有限的时间之内无不追求权力，穷其一生，很少有人能将娶妻生子纳入考虑之中，如今这位爷已算得上是特立独行，破天荒头一位了——先是和南宫家的南宫漪珠小姐纠缠不清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杀了大巫姬...

他还能说什么？他还敢说什么呀？

“少主，属下愚钝，不知道这些，不过如今看这光景，少主还是和大祭司和平相处为上，毕竟葬世宫上上下下还得仰仗少主和祭司大人呢...”他也是个聪明人，轻巧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才不得罪姜沉璧。

毕竟如今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得罪谁都不上算。

进了大祭司所在的正宫主殿，四下的众人分立两侧，尽皆垂首沉默无言，殿内燃烧着厚重的檀香，却隐隐透出一丝肃杀冷气来。姜沉璧低低笑道，“我怎么这样害怕呢？颜弈，我不去了成不成？”

男人和她十指相扣，丝毫不肯放开，“何必怕她？有我在呢。”他每走出一步，两侧的人便逐次交手跪下，他倒是十足坦荡地承受，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姜沉璧颇有些不自在地左右看着，将男人的手指攥的更紧了。

雕花宫灯旋转处光怪陆离的五色彩光，将那长廊两侧的壁画显现出几分宗教特有的神秘。御窑金砖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每一块都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两个婢女替颜弈挑了红帘请他进入，男人缓步而行至正前，撩袍跪好，把头垂下，“属下见过大祭司。”

“起来吧。”主座上的女人竟然破天荒地平和，没有再度出言不逊，亦不曾冷言相讥，对男人略一抬手，“本司今日召了几个葬世宫的门客过来问话，可是他们却闪烁其词，颠三倒四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很想知道，在你离开葬世宫的这些日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颜弈垂首，“属下惶恐。不知大祭司您想听什么。”他虽然话语之间毕恭毕敬，却让人感受不到敬畏之意，主座上的女人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已经隐含怒气，“够了，颜弈。本司已经不打算追究了，如今我还不曾问你，你就这般推托！本司已过了天命之年，身子也不胜从前了，难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堪大任，要我葬世宫轮转他人之手么？！”

说完，她拂袖掩面，气的咳嗽了数声，颜弈趋步上前奉茶，心中却思绪百转——这个女人今日可是有些反常，如此“示弱”的表示先才从未有过，他丝毫没有一丝成功的庆幸，反而更加警惕。

“属下蒙葬世宫一手提点历练，自然是有恩报恩，大祭司这话便是折煞了。”颜弈道，“只是先才在比武大会抑或后来的青雀道场，楚掌事和陆先生都有目共睹，属下以为没有必要赘述，毕竟旁观者清，若是我来说，必然是要给自己揽功的。”

两个人不冷不热地打了一轮太极，姜沉璧站在一边自觉弱小可怜又无助，四下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聚拢在她身边，有那么一瞬间，姜沉璧觉得自己仿佛祸国妖姬，正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压力。

大祭司沉默良久，似乎联想到了某件事，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许，“你是真的喜欢她？”目光似乎第一次落在少女的身上，“本司很想知道，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南宫漪珠？”

此言一出，颜弈和姜沉璧俱是一惊，大祭司知道的远比他们二人想象中还要多。她象牙白的鬼面之后似乎展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在这个恰好的时间抛出来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芥蒂。

“若我没有记错，你当年对南宫大小姐也是一往情深，整个燕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

颜弈一时语塞，目光逡巡在姜沉璧和大祭司之间，不知是该应对心思叵测的女人，还是先解释给面前的少女听，姜沉璧伸出手，无声地在男人的掌心轻轻敲了三下。

我信你。

于是，男人面上重新恢复从容，对着高座上的大祭司微微颔首。

“过往不追，从今往后，只此一人，至死不渝。”

大祭司嘴角微微上翘，不知是赞许亦或者嘲讽，“但愿你说到做到。”她顿了一顿，忽然间说道，“既然你二人是真的两情相悦，那么，可已有了夫妻之实？”

姜沉璧一口唾沫在喉中，差点呛死自己。

是否有了夫妻之实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女人看上去冷漠禁欲，简直将七情六欲摒弃在欲念之外，究竟是如何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问出这句话来的？？？

还是用如此理所应当的语气？！！

她的惊讶程度简直不亚于被杜玄蘅告知“其实师父一早就知道你是个女儿身。”

颜弈面色同样有那么几分不可言喻的尴尬，一手握拳在唇边咳嗽了两声，“这个...已经有了。”说完微微垂首，竟然浮现出淡淡的郝然羞涩。

姜沉璧：！！！有个屁啊！等等！！你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啊！？

四下的侍从虽然依旧垂首，早是恨不得将耳朵伸过去听个明白，姜沉璧简直欲哭无泪，“其实也还...哎呦！”她那只被男人攥在掌心的手抖了一下，默默噤声。

大祭司的神色犹如古井一般了无波澜。

“既然如此，你是葬世宫的少主，也该给人家姑娘家一个名分，择个良辰吉日，在葬世宫完婚一次罢。”

颜弈：！！！？

"What?!"

“本司命你将这位姑娘光明正大地娶入葬世宫中。”大祭司微微嘲弄地自上而下俯瞰颜弈，“怎么，你怕了？先才不是山盟海誓的么？”

这分明是激将，颜弈却一时间觉得热血上涌，话在嘴边几次想要脱口而出，然而最后一丝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大祭司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此事也绝不会如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大祭司费心成全，需要属下做什么呢？”颜弈沉声道，“还请直言。”

女人笑了一笑，也不避讳，“我要她顶替大巫姬的位置。”

姜沉璧圆瞪双目，满脸茫然警惕，颜弈神色却陡然一凛，“为什么？”

“你是少主，原本应该继任宫主之位的，却在祭祀大典上杀了大巫姬，此乃大不祥之兆，历任宫主也不敢如此逆天而行，教中议论四起，我也无法只手遮天压下去，想要平复人心，便得有一个你的心腹接任这个位置，禀明天意才行。”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颜弈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再度置喙一二，一直沉吟不语的少女却忽然开口。

"I am willing."

出了大祭司所在的正宫，颜弈第一次如此沉默，直到完全走出去，走到叠翠湖的汉白玉桥之前，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丫头，你为何要答应大祭司？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