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瑶光x梵音 与君初相识7

Too fast.

瑶光给吃一惊，侧身便让，只是那一招迅疾狠辣，已擦着衣袖带出道血痕来。梵音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张脸已煞白，“先生！！”

“李璟！”瑶光绕桌就势躲两步，口中清喝了声，房门跟着大开，玄衣男子登时两步飞身赶了来，听他寒声吩咐，“带丫头先走，送了宋寰那里，再回来找我。”

“是。”李璟一把拖住梵音便要退出房间，梵音却挣扎着不走，身后杯盏已不住飞溅，叮叮当当碎了一地，宛如致命的鼓点，她几乎不敢回头，颤声叫，“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先生怎么办啊？你别管我，你快救他！你快救他啊！”

李璟皱眉看了一眼战势，放下心来。不由分说把梵音横腰抱起，飞步离去。

瑶光听到那一声房门落锁，便知不必再顾及任何事，面上便又恢复如常的淡然，只是一双眼睛如同鹰隼，慢慢地、逐渐地凝聚成寒光。这女人力道又狠且准，一把身段行似鬼魅，招招都是夺命的路子。

适才一击不得中时，她已然料到了姓沈的并非传闻，抑或此刻所见那样弱不经风的样子，而男人偏偏就是不疾不徐地应对她所有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以柔克刚。

已没有退路了。

早在拔刀相向一霎那，就必须一个人死，那个人决不能是她，不能够！

愈急，愈慌，愈狠，愈绝。

可是——且慢——她怎么忽地觉得有些疲累？女人身影微微一晃，很快稳住，酸涩如兽一般噬咬着她的动作，每一寸，慢一分。

瑶光抽身退离，看她摇摇晃晃，扶桌而立，唇角噙着亲善笑意，“累吗？歇一会再动手罢。”

梵音被李璟带走的一路上，心已悬空，她从未见过的霎那生杀，就在适才，就在三尺之外。

“李大哥，你救救先生啊，他还困在那里呢，李大哥！”

李璟有些为难。瑶光必然不愿梵音知晓那些事，却不料半道偏经此一遭，如今只怕是兜瞒不住了。他犹豫再三，才道，“别担心，爷自有暗卫相护，其身手绝不在我之下，我且送你回府，便回去找他。”

梵音半信半疑，比李璟还厉害的人，在恩泽府——她怎从未见过，从未听闻过？

瑶光适才是怎样的神色？似乎较之于她，冷静上许多，不，几乎是没有慌乱。

而男人也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梵音忽而觉得后背一阵倒寒风，凛冽而陡峭，就好似幼年时曾以为熟识的路，迷困其中，不得出处。

这个男人，究竟还有几分是她不知道的？

几乎三下五除二，将女人反剪了双臂，禁锢在身侧，看那身段，沈公明心里思量，若非女儿身，再练就十年，这样敢不要命的打法，定算是个他不能小觑的高手了。

可惜操之过急。

女人眸子一凛，登时被他猛地扣住下颚，屈指一扣，半颗药便滚落出来，几乎牙缝间逼出两个字，她瞪着瑶光，“卑劣。”

瑶光温然笑着，“不这样做，也配不上你们传闻中十恶不赦的我啊。”

随即又指指那满桌狼藉，好像老友叙旧一般，责道，“姑娘，你这样冒冒失失，把我的晚膳都给毁了，还吓着了丫头。你说说，我该怎么罚你？”

那女人果真修的狠戾，被扣住要害，还要猛地翻身相搏，嘶声道“放开我！混账！”瑶光皱一皱眉，终于失去了怜惜高手的耐心，屈膝将女人逼跪，夺去那匕首，斩了双腕经脉。

若非皮肉翻花，血流如注，男人的动作其实透着一股子娴熟而就的美感。屋内香料，酒水和血腥混在一处，古怪而炽烈，教人几乎窒息。

女人痛到目眦欲裂，却紧咬银牙，半声儿未出，豆大的冷汗顺着发间流淌。

瑶光心底由衷赞上一句，“好骨气。”弃了鲜血淋漓的匕首，铛啷一声落入血水中，晕开一丝殷红纹路。他抚上女人高束的盘发，轻声叹道，“如果不是敌人，你在我府上也该是深得器重的，可惜、可惜。”

女人拖着两只鲜血淋漓的手腕，声音有些吃力，然而一字一句，都极尽咒怨，“我恨不能，嗜肉饮血，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瑶光不理会她的话，分析道，“看来是你孤身前往来杀我了。”

“是圣上的意思，还是早年间结的仇呢？”

“不为什么，你本就该死！”

瑶光折回桌前，一番搏斗，那壶酒竟仍端端正正立着，他取回，俯身笑道，“我当然该死，只是死不在你们手中。常言祸害留千年哪——可要来一盅酒？”

也不待女人回答，他缓缓地倒酒，自顾自道，“孤立无援，想来多半是私仇了。杀了你爹，还是你娘？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记得，还能告诉你我是怎么杀的……”

酒水流走，银流如丝，划过裸露的身体，侵蚀每一寸伤口。他看着女人闭眼，一点点痛苦地皱眉，把唇抿成线。

这是张好皮囊，白凝如玉，修眉长目，鼻翼翘挺，他的右手穿过女人长发，握紧于掌心，另一手轻缓又怜惜地抚摸过每一寸光洁面颊，看女人好似断却水源的鱼那样挣动，就是躲不开他。

瑶光环过女人的脖颈，手顺着布衣领口缓慢而温柔地游走，抚摸着她。只看那眉眼，仍如泼墨似的清淡，仿佛不惹半点情欲的尘埃。

阖了目，声音低沉而微哑，“你瞧，如果最初是这样接近我，胜算会大一些……”

李璟用银两打点了酒楼上下，再叩门时，看到淡黄窗纸上一道迸溅的刺目血痕，心里微紧。

瑶光开的门，一面整理着腰间纶带，衣衫妥帖如初，面上亦无丝毫端倪。

屋内的气息让李璟很快蹙了眉。

“尽快把这里收拾停当，不要搅了人家的营生，。”瑶光大略一指屋内，“丫头有没有吓着？”

李璟不知为何，突然不愿见满目狼藉，却又不是怕，他低头如实道，“倒没有。只是爷的……怕是瞒不过了。”

瑶光怔了一下，复微笑道，“没什么，早晚的事罢了，左右瞒不过一世。”忽而顿步，眉头一紧，李璟跟着道，“爷的身手对付那女人，想来是绰绰有余，只是善姑娘一再问属下…”

瑶光回眸一瞥，忽而冷笑，“不，她算计得很是。以死下毒，她已成事了。”他展开手掌，掌心隐隐有一朵五瓣花的纹路。

李璟大惊，“是‘六欲’？”他的眉头深拧，“竟用这等脏东西来舍了命的暗害！爷也实在是……”他一时急切，跟着便道，“也实在是鲁莽了，那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干净的…”

瑶光整理袖拢，大步踏出，“你怕什么？恩泽府干净的女子有的是，左右是不需要你来解这毒的。”

回正堂时看见了梵音。

惶惶然倚在门侧，踮着脚，好像一只站不稳的水鸟，四处张望，嘴儿紧抿着。

甫一见瑶光归来，立刻扑了上去，“先生！”

瑶光给撞个满怀，不得已退了半步，扶稳面前的人儿，听少女声音里竟带了点哭腔，因宽慰地摸了摸她的头，“丫头怎么不回御女园去？”

梵音仰头道，“我担心你。”

她见男人缄默，心中有些异样的不安，忙纠正道，“我记挂先生安危。”

其实，瑶光的沉默全不为这个，他只是心中暗叹，这样青涩的面容，怎么就眼角眉梢带着勾人的媚呢，还是他的药劲未过去？方才的心神一动，可不是好兆头。

“我不是好端端的么？”他温然含笑，“丫头来既来了，随我进去喝杯热茶，压压惊罢。”

两人依偎着进入，徒留李璟微微低着头，大半面庞俱笼罩在阴影之中。

轮转间又是半个年头。

这日瑶光回到正堂时，意外又瞧见了梵音，蹲在角落一隅那石桌旁，小小的背影。他心下微动，闭目便想起雪地梅树下的初识，面上不由生出几分笑意来，远远便招呼道，“丫头，不声响一声怎么就跑过来了？啊？”

梵音回了头。一双黝黑灵透的眼睛蒙了层泪，红通通的，像个小兔子，却生生没哭，愤懑又委屈。

她的双手紧掐着那个雕花鸟笼，笼子已打翻，食水散落一地。鹦鹉在笼中拼命地挣扎，双翅扑棱棱地，抖落的洁白绒羽四下飞扬。

瑶光俯下身，疑道，“怎么了？”

“先生，我养的红豆死了，被它给……给…”梵音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强忍着哭，哽咽连声，话都说不利索，瑶光心中好笑，揉了揉少女的头，轻声安抚几句，唤来疏影，吩咐，“去把这畜牲给埋了去。”一面好言道，“丫头不气了，择日教李璟去林子里给你捕一箩筐的鸟儿回来好么？”

疏影一直伺候着一对白鹦鹉，朝夕相对，如何舍得？对着瑶光便是一跪，“求爷明鉴，这扁毛畜生再如何混账不知事，也断不会吃了梵音姑娘眷养的鸟儿啊，奴婢今日喂食的时候不当心放了它去，可很快就给抓回来了…想来是那野鸟儿自己飞走了也未可知……”

瑶光轻轻略过疏影一眼，“你要我亲自动手吗？”

疏影眼中也现了泪，不敢再辩，去接梵音提着的鸟笼。

梵音这时却松了手，一下子颓然坐在地上，“罢了，罢了，放了它吧……放它走吧……”

瑶光一挥手，疏影如蒙大赦，抱住白鹦鹉匆匆离去。梵音有些茫然地垂下头

，一颗泪珠这才滚落下来。

男人半蹲下来，向她伸出一只手，“既是恨那畜牲，杀了岂不好，只要你喜欢。”

梵音摇一摇头，声犹哽咽，“即使杀了它，又怎么样呢？红豆是再回不来了。何况此事原也怪我，我不该让李大哥捉它回来，拆散它的家人，将它囚在园中…它一定怪我、恼我。”越说越伤心，呜呜咽咽地又哭了起来，“可我真的好难过，先生…我是真心想待它好的……”

瑶光把梵音扶起来，悉心掸去衣裳尘土，又是好笑，又不能发笑，“实是个痴丫头，此事怎么能怪你？只是它无福消受罢了。”他拍一拍梵音肩膀，好生劝慰一番，“丫头，你想在我这儿用晚膳呢，还是着李璟送你回去？天色不早了。”

梵音后知后觉地抬头望了望天，对他俯首一礼，“叨扰先生，我这就走了。”瑶光对李璟使了个眼色，男人便远远跟上去，两个一并去了。

而瑶光扶起地上精致的鸟笼，微微垂下了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