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

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一晃八年过去了……
这八年的时间中，各个教团之间的明争暗斗，依旧持续不断，时代的浪潮在荷鲁斯内逊这片土地上不断掀起波澜。
八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当年那场浩浩荡荡的医学技术革新，给荷鲁斯内逊整个国家和人民带来了一次巨大的洗礼。
现代医学技术革新的春风，吹遍了整个荷鲁斯内逊，人们头一次明白，原来除了神术之外，还有这样一种力量，可以实实在在的改变世界，给予人们生活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前人们谈论宗教，谈论信仰，但现在，人们开始谈论医疗技术，开始谈论医学教育。
人，在脱离了虚无缥缈的神明后，依然可以获得救治！
诸神时代被信仰愚弄的人们，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了科学技术的力量……
在圣光教会和帝国现代化医疗集团的竞争中，帝国靠着越发普及的医学院，和越来越多的医师，在全国各地开遍了医疗机构，靠着低廉优质普及的医疗服务，帝国在医疗领域逐渐占据绝对的优势。
圣光教会越发沉重的意识到，靠着那些圣光传教士，在帝国各地蜻蜓点水般的进行过场式巡诊，已经完全无法动摇帝国境内的医疗体系。
圣光教会已经彻底无法通过圣光神术，在民众内心植入誓死效忠圣光的忠贞信仰，获得这场游戏的胜利。
如果想要取胜，必须在荷鲁斯内逊派遣大量的圣光传教士，耗费巨量的圣光神力，进行定点长期的无偿稳定救诊。
在荷鲁斯内逊这个诸神角逐的棋盘，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他教团背后的诸神，绝不会坐视这等事情发生，而对于圣光教会来说，这也是得不偿失，绝不现实的事情。
带着无奈、愤恨与沉重的教训，圣光教会退出了荷鲁斯内逊，退出了这场游戏的角逐。
虽然在这个国度，他们彻底失败了，但却得到了一个深刻的经验——绝对不能让医疗技术落入凡人手中，并且要牢牢把控舆论的力量。
于是，神圣光明神国内，一场灭绝“邪恶巫医”的行动就此展开，圣光教会以占据道德戒律至高点的名义，对神国内一切可能萌生医疗发展的人员势力，展开了灭绝式的扫荡……
在荷鲁斯内逊某座偏僻的小镇内，坐落着一家门庭败落的诊所。
八年以来，这家诊所没有接待过一位病人，因为这里早已人去楼空，没有了昔日那位医生的身影。
但时至今日，总有人来到这座诊所面前寻医问诊，并且拜访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多。
因为在荷鲁斯内逊，流传着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在这座偏远的小镇内，有着一位妙手回春，医者仁心，不畏强权压迫的神医，不论贫贱富贵，人们总能在他这里得到救治。
八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个有着传奇色彩的民间故事，不但没有但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褪，反而变得愈发火热起来。
但来到这里的人们，只能在生锈的门扉前，带着病痛与失望离去。
那个一视同仁，愿意医治所有病人的男人已经离去了。
即便如此，在信息闭塞的荷鲁斯内逊，来此拜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他静静的站立在诊所门口，被兜帽遮蔽的黑色双眼，正凝望着人去楼空的空荡诊所。
这位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荷鲁斯内逊阴影中的无冕之王——暗夜特使菲克。
站在诊所外的菲克，看着不断来往的人群，和他们脸上失望而痛苦的面容，陷入了思索。
给这个国家与人民带来了什么，改变了什么，那些已经带来的，未能带来的，改变得了的，改变不了的……
八年过去了，荷鲁斯内逊的医疗科技，驱散了圣光教会对民众的蒙骗，将其赶出了这片领土。
那些神明的信徒，再也无法以圣光之名，控制病痛折磨的民众。
但……好景不长。
在圣光教会的传教士彻底退出荷鲁斯内逊帝国后，把持着医疗资源的帝国高层贵族阶级却开始展露出獠牙……
帝国的医疗技术，从教育的学院，到开设的医院，都是由贵族阶级垄断的，在圣光教会的势力离开后，把持住一切医疗资源的高层们终于开始坐不住阵脚，忍不住割起了韭菜。
原本价格低廉，日需品般的医疗服务，开始作为商品，价格迅速飙升。
帝国贵族们头一次发现，敛财居然还有如此简单的方法！
而且和明抢不同，这种依靠医疗手段敛财的方法非常文明，吃相极其优雅，和土匪比起来那真的是好多了。
而支付一笔可以承受的费用，就能排挤掉一堆排在前面占用医疗资源的穷鬼，那些富人们自然没啥意见。
那些富人们没意见后，穷人们的意见不值一提。
穷人的东西是很好抢的，但凡还有口饭，用这一口饭吊着他们，穷人们就永远无法团结起来。
毕竟不是每一个穷人都会生病，但每一个穷人都要吃饭，想吃这一口饭就得乖乖听话。
但科技的光芒就在眼前，若是没有光芒，人不会知道自己身处黑暗。
在得到之后再失去，黑暗的影变得愈发深邃……
病痛折磨中的人们开始怀念起了街头巷尾的圣光传教士。
那些为了统治思想而施展圣光术的传教士们，在他们心目中俨然再度成为了神圣光明的传递者，每天都会有陷入病痛的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偷渡到神圣光明神国。
而那位单纯为了研究肉体而开设诊所的疯狂研究员沃切尔，更是如不求回报的圣人般被人们无限追忆，来到那间破旧诊所的人八年以来络绎不绝，愈来愈多。
坠入黑暗中的人们开始被眼前的阴影蒙蔽双眼，只要是些许散发光芒的东西，都会被误认为万般美好的太阳，飞蛾扑火般的寻求……
帝国的黑暗面每时每刻都在发展，暗影的扩散甚至已经不需要菲克刻意引导。
那些在黑暗现实面前失去希望的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投入暗夜女士的怀抱。
恶意的阴影，在缓缓蔓延，黑暗的力量，时时刻刻不断涌入菲克体内，那深邃的黑暗，让他体内的神力不断攀升，磅礴的神力，终于让他成为了四阶暗夜神眷者！
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他手中掌控！
此时，菲克已经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一切。
八年的暗中发育，终于获得了丰厚的回报，现在的他，已经突破了这具躯体最初之时的各种桎梏，实现了阶级的跃迁。
作为荷鲁斯内逊黑暗世界的无冕之王，即便是那些远在天边的达克暗裔，也无力随意驱使这位暗夜特使。
荷鲁斯内逊积淀的庞大黑暗世界，让他已经不再是一枚可以随意替换的棋子。
菲克在这个世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位置，一个隐藏在阴影中，高高在上的位置。
但菲克的内心却并未就此安稳下来，反而开始逐渐变得焦虑。
黑暗深邃的阴影，徘徊在他身旁，每时每刻，阴影中都会响起人们沉沦在黑暗中，不幸的声音。
起初菲克不以为意，完全没把这些声音放在心上。
他人的痛苦与不幸，与他自己完全无关。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命】。
【命】，注定了每一个人的一切。
有些人从生下来起就注定当牛做马，有些人生下来就注定高高在上。
大多数人只能认【命】，唯有极少数人可以逆天改【命】。
每一个人的【命】都把握在自己手里，改变不了只能自己认【命】，与他人无关。
抱着这样的想法，菲克愉悦的收获着一份份神力，耳畔不断响起的悲惨声调，在他脑海都是无比动听的旋律。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菲克的内心不但没有就此宁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焦灼不安。
每个深邃无人的夜晚，过往的记忆就会浮现在他脑海。
……
数年前，菲克来到灵顿市时，窘困到连回去的盘缠都没有。
不甘心就此沉没的他，在黑暗的社会中终于觉醒，成为了一名诈骗犯。
菲克的职业生涯并非一帆风顺，这是一个高手在民间，失手在阴间的高危行业。
处于事业起步状态的他自然没有少在生死之间徘徊过，如果没有完善医疗保障和可靠的安保服务，干这行随时可能挂掉。
好在菲克机智过人，立刻摸清了其中的门道。
在一次被追杀的过程中，当对方黑色的大拳头即将把他打爆时，他急中生智大喝一声，试图说服对方。
“等等……先停下，对方给了你多少，我付你双倍！”
那名全身黝黑，只剩牙齿和眼白有点辨识度的肌肉老壮，非常硬气的回绝道。
“抱歉，我是个讲信用的人，你小子干了需要被惩罚的事，就得挨上这顿……”
没等对方把话说完，菲克吐着血打住道。
“行行行，我……我问你个问题，信用是干嘛用的？”
黑皮打手布莱克认真思考一下了，给出了一个非常实在的答案。
“废话，做生意啊，做生意就得讲信用，这是道上的规矩！”
菲克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手舞足蹈大声叫唤道。
“等等，要是你以后都不用做生意了呢？呃……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可以只跟我做生意！”
布莱克眼中露出智慧的目光，不屑冷哼道。
“拉倒吧，你小子根本不像能做大买卖的样子！想糊弄我，没那么简单！”
像菲克这样瘦不拉几，身上又没有霸气环绕的小赤佬，完全没有大佬的模样，在他眼里根本靠不住。
菲克赶忙说道。
“不不不，打打杀杀的本事我没有，但搞钱的本事我是有的……你得想想，要是我没点能耐，为什么还有人雇你来找我麻烦呢？”
布莱克眼中露出智慧的目光，思索了一番，觉得这小子说得话有点道理。
但他很快又露出鄙夷的目光，不屑的说道。
“那又怎么样，你小子现在还不是被我，这就证明你也没多少本事……”
菲克立刻组织语言，充分发挥了自己天龙上国深厚的语言功底。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个……并不是我没有本事，而是我的本事都在捞钱上面……而且你也是本事超群啊……在某些方面，我确实没法跟你比……所以你跟我，我们两个联手，就能优势互补，取得一加一大于二的功效！”
“仔细想想，仔细想想！你出一趟活能挣多少？”
布莱克自豪的说道。
“六十刀！”
听到这数目，菲克差点没跳起来，他义正言辞的怒斥道。
“六十？！这是剥削！是压迫，是对劳动人民的压榨！你知道吗？我可是从你雇主那榨了足足八百！”
听到这个数字，布莱克猛然瞪大了那对黑白分明的死鱼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wtf？！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你小子的嘴，是吸金的无底洞吗！”
菲克猛然点头，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的，只要肯动脑子，来钱就是这么快，想一想，只要我们合作，那你就是合伙人，我们一起做生意，大家都是兄弟有多少钱对半分！你是想当打工仔，还是自己创业？”
布莱克死鱼般黑白分明的圆眼眨巴了几下，顿时幡然醒悟，觉得菲克的鬼话很有道理，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升华了一个层次。
他深思熟虑的点头道。
“兄弟，你说得很棒，我希望你的话最好是真的，否则……”
“成了，跟着我混，保你吃香喝辣的！我叫菲克，你呢？”
菲克非常痛快的报上了这个名字，【菲克】是他在自由联邦后随便瞎掰的一个名字。
名字这个东西，他向来不在意，这东西就像件衣服，在不同的场合，就得穿不同的衣服。
布莱克点了点，伸出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一把将菲克从地上拉了起来。
“哦，我叫布莱克，看你现在这样子……我看还是先给你介绍家靠谱的诊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