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忆

在那一瞬间，顾云声感觉自己二十五年来所坚信的理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见他神情恍惚，陆昭安慰道：“别多想，或许是吴博文跟其他人打成一团的时候，不小心被咬了呢。”
"But..."
顾云声欲言又止，他看了眼陆昭，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但愿是我想多了。总之，等蒋明师兄他们回来再说吧。明天我先去医院看看林逸云师兄，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不打扰你了，陆哥，早点休息。”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想到那个女鬼，陆昭连忙叫住了顾云声：“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干，万一有什么地方能帮忙呢？”
“好，那麻烦你了。”顾云声同意了他的请求。
“回去洗个澡，早些睡吧。晚安。”陆昭安抚了对方几句，二人相互道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门，波奇安静的蹲在玄关，见到陆昭后，它立刻凑上前围着对方的脚边打转，不停用脑袋蹭着陆昭的裤腿。
往食盆里添了些猫粮和小零食后，陆昭将装着旗袍的袋子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杯水，从卧室里拿出电脑回到了客厅。
开电视倒不是自己真的想看，这是陆昭这些年里独居养成的习惯。他觉得这样能让屋子里热闹些，显得自己不那么孤单。
“抱歉，没想到今天让你外出调查，却又惹上了其他麻烦。”
孟琦彤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在身边响起。察觉到对方出现后，原本正在闷头干饭的波奇抬起头“喵”了一声，忙不迭蹦到了她的腿上。
陆昭打开电脑，一边飞快的敲击着键盘，一边说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的，我就是这种体质，就算自己不主动招惹，那些东西也会找上门。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不如利用有限的时间做些有意义的事，尽可能帮助那些鬼魂完成心愿。”
陆昭并没有因为被其他怨灵盯上而感到恐惧、懊恼。他似乎坦然接受了自己今后的命运，并且已经准备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看着对方认真的侧脸，孟琦彤心里有些动容。隐约间，她似乎透过陆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故人面容。
这种奇异的感觉，让孟琦彤忍不住凑近了一些。
“你看，这是我在网上搜索的关于港大医学院的传闻。”
这时，陆昭忽然转过了头。此刻他与孟琦彤面对着面，距离近的只有不到十公分。
孟琦彤并没有呼吸，她波澜不惊的看着自己，陆昭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对方右眼角下那颗小小的泪痣。
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出了一片阴翳，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鼻梁高挺，嘴唇透着鲜润的红。孟琦彤的五官大气，气质明媚动人，自带一股远离尘世的脱俗感和香港女星独特的风情。
这样的美貌，若是被星探发掘，想必她一定能成为那个年代炙手可热的女星。
可惜，孟琦彤红颜薄命，还是被人以那样残忍的手段杀死……
“你搜到了什么？”孟琦彤红唇微启。
陆昭回过神，尴尬的往后退了退。
他紧张的眼球到处乱看，假意咳嗽了几声后，这才指着电脑道：“李阿婆说过，像医院、坟场这些地方，往往阴气都比较重，容易吸引灵魂盘踞。港大医学院附近就有一家玛丽医院，但一直以来，学校里都没有发生过其他灵异事件。”
“所以我认为，问题应该就出在那具女尸身上。”
一口气说完后，感觉自己没那么紧张了，陆昭又恢复了正经的表情。他告诉孟琦彤，一般医学院解剖用的遗体，光靠捐献是绝对不够的。
香港每年遗体捐献人数不过万人左右，同年能投入临床试验的数量非常有限。而一所医学院每个年级就有几百上千人，教学尸源非常紧张。
“云声提过，除了志愿者捐献，他们上课用来解剖的遗体大多是从国内以及东南亚一带购入的。比如那具女尸，就是学校一个月前刚引进的。”
因此，对于大多数医学院来说，尸体的最大获得途径是购买。
而这一类遗体，基本都是无家属认领的死亡社会流浪人员、死刑犯、还有少部分不明来源的。这种购买的遗体数量，往往占医学院所有标本量的70%-80%，比例非常大。
“就我个人来看，那种来路不明的遗体，其中或许有黑市运作的可能。像港大医学院这种正规的教育机构，应该是不会采用的。”
陆昭顿了顿：“而长距离运输尸体非常昂贵，那女鬼的面貌特征符合我们亚洲人的长相。所以我确定，这具女尸来自本土，是一个月前死亡的。她要么是身份不明无人认领的尸体，要么就是死刑犯。这样一来，调查范围也缩小了不少。”
“你很聪明。”孟琦彤说道。
“没有啦，大多数信息都是我从互联网上搜到的。”
突然被孟琦彤夸赞，陆昭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记得那个女鬼看上去年纪不到二十五岁，身高在160~165之间。值得注意的是，她脖子这里有一块红斑，应该是胎记一类的东西。”
目前自己手头的线索就是这些，不过也足够陆昭去查了。
起初，他怀疑这个白衣女鬼也和自己上次走夜路时遇到的女鬼一样，是雨夜屠夫案的新受害者。
然而在搜查了相关新闻后，陆昭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推断：
首先女鬼的长相与目前警方公开的七名受害者并不吻合；其次，雨夜屠夫案件目前尚未结案，即便尸体无人认领，警方也不会将它交给医学院做研究。
最后，根据顾云声的描述，女尸被送到学校的时候，全身各处完好，也不符合连环杀人案里所有被害者都被分尸的特征。
因此陆昭确定，这次自己见到的女鬼，应该和最近轰动社会的连环杀人案无关。
感觉有些疲惫，陆昭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边放松一边说道：“等明天云声下课，我再跟他一起去医院问问那个受伤的学长吧。至于其他三个学生，应该很快会被放出来，说不定他们知道更多现场细节。不过，最让我在意的，还是那个叫吴博文的新生。”
陆昭说，自己当时并未从女鬼身上感觉到什么恶意。如果对方是要找替身的凶灵，完全可以杀死吴博文。可它却并没有这么做，并且还留了对方一命。
“嗯，以它的能力，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孟琦彤点了点头。
“不过在今晚这件事发生前，女尸已经被学生们解剖了一段时间。期间有不少人都都接触过它，其中也不乏大晚上去做解剖的。可大家都没有遇到袭击，甚至没听说过什么灵异事件。我想，一定是吴博文做了什么，冒犯了它。”陆昭摩挲着下巴，喃喃道。
考虑到顾云声说过，应激障碍的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陆昭认为，清醒过来的吴博文肯定能提供不少线索。在这段时间里，自己还需想办法调查女尸的具体来源以及死因。
至于对方到底要自己帮什么忙……只能等那女鬼主动找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陆昭飞快的敲击着键盘，试图在网上搜索关于那具无名女尸的相关新闻。
不知不觉间，已是深夜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