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命中注定

Quiet.
太安静了，安静的令人感到不像是在人世。
矮小而猥琐的男人睁开眼睛，有些困惑地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这里是……？
骤然地，他缩紧了童孔。
————
“杰罗米·文森特。”
“从此，你就姓文森特了。”
温特·文森特用目光扫过面带愠怒的文森特夫人，用尽可能平静威严的语气说道。
“好的，先生……”
小杰罗米缩在洗得发白的衣服里,　怯懦地望了一眼文森特夫人含着厌恶的脸，很快低下头望着自己还带着一点半干泥巴的鞋。
“叫我父亲，以及，这是你新的母……”
“温特！我才不会……”
那位落魄的贵族带着羞愧的神色，把文森特夫人拉走到了另一个房间，并命令杰罗米“好好等着”。
路上，小杰罗米听到了文森特夫人用她那尖锐的声音说“放开我”“那杂种”“蠢货”；温特苦笑着安慰着她。
他微微颤抖着,　坐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
杰罗米将视线从那个稚嫩的孩子上移开。
明明没有任何声音，但他“听”到了每一个人说出的话，听到了那个过去的自己的心声。
胆怯，懦弱，惊恐，无依无靠。
而且，这份情绪甚至侵染了他的心灵。
……所以，这里是我晋升时发生的异象？
即使摩斯苦修会已经彻底被外神渗透，两位天使也开始信仰她，但在她的途径上，杰罗米还是第一个晋升半神的。
晋升半神的效果有这么夸张吗？是因为她的特殊？
那么，我所做的仪式也肯定会产生效果，毕竟仪式也是她提供的……
这时，杰罗米发现一切都模湖了。
就像颜料晕开般模湖了。
————
“蠢货，你怎么这都不会……”
“你这废物……”
“那个文森特家的私生子……”
“别碰你不该碰的东西，杂种。”
漫骂，嘲讽,　鄙夷，警告。
生来如此，认命服输。
感恩戴德，别无出路。
杰罗米望着那个过去的自己被父亲唾骂，被教师唾骂，被管家仆人们唾骂，被养母唾骂。
小杰罗米的腰一点点地弯下来，变得句偻，矮小。
小杰罗米的情绪，杰罗米身感同受。
但他笑了，他大概知道仪式的效果是什么了。
————
几个月前，在成功于廷根市的阴谋中获取了好处的杰罗米已经在为晋升仪式做准备了。
“为生命中的至少三个‘锚点’作画。颜料必须加入至少一滴神话生物的血液。”
神话生物的血液，他并不缺少。
而生命的锚点，也就是序列6“高维投影”复活的关键之处——本质上，高维投影的复活就是将自己的一些状态恢复到某个时刻。例如将伤势恢复到一刻前，例如将灵性恢复到完满时，例如将自愈能力恢复到刚出生时。
锚点和锚点间是有区别的。对于正常的，晋升到序列6的‘高维投影’来说，一天只能使用一到三次“重置”，次数的差别取决于锚点的“是否足够准确”，但被卷顾的杰罗米可以‘几乎无限使用’。（注释）
绘画出的锚点的多少和清晰与否决定着仪式的效果和晋升后的能力强弱。
“那么……那场盛大演出的闭幕肯定是最完美的锚点……除此之外……”
杰罗米想到了小时候。
————
回忆再次模湖,　画中世界准确地到达了某个“锚点”。
那是一场狩猎。即使家族已经逐渐落魄,　但温特·文森特还是执着于享乐和体面。而那是他第一次被带去狩猎。
大放光彩的兄弟，失误的射击，没有安慰只是嘲讽，初学者丢人的表现……直到今天，杰罗米身上还留着那场狩猎上留下的伤。
当时的他本该痛苦不堪。但他那时就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决心”。
或是野心。
他看着天空。
他看见一只雄鹰从头顶上那些巨大的山岩中展翅高飞，在长空中悄然盘旋，不时划出一个个巨大的圆圈。
他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这只勐禽。其动作的雄健与安详令他怦然心动。他羡慕这种力量，他羡慕这种孤独。
————
魔药……仪式……
杰罗米已经彻底明白且清醒了，这幅画已经开始失去色彩。
但他还有更多的锚点。
————
将哥哥的马蹄铁弄松的他。
诱导父亲继续放纵的他。
发现藏着非凡材料的地下室的他。
偷看父亲资料的他。
接触隐匿贤者的他。
意识到隐匿贤者和高维俯视者区别的他。
选择投注高维俯视者，做出豪赌的他。
毒死养母的他。
认识导师的他。
……
成为非凡者，忍受着别人愚蠢的话，露出卑谦表情的他。
听见高维俯视者对于廷根市“盛大戏剧”评价的他。
表演的他。
————
此时此刻，于深海之城中迎战几乎注定命运的他，构成了最后一个锚点。
He opened his eyes.
眼中似乎没有任何色彩，又似乎充满了万般色彩。
序列4，画家。
————
人们视我低如尘土。
以父之名，苟且过活。
是否我们只能俯身祈求而无法触摸苍穹？
而我被死死钉牢，无处展翅高飞。
我要诅咒，
诅咒盲目的命运，诅咒不公的规则，而我绝不会因此屈服。
别来要求我循规蹈矩。
我承受你们的过错，我热爱我眼前所见的道路。
人们要我做的那个傻瓜，已被我埋于六尺之下。
我要荣耀向我俯首。
我要拥有全世界，或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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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中间有一段捏的是红与黑，另外部分语句是摇滚红与黑中一首叫《荣耀向我俯首》法语歌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