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逢
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辱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自从当年战胜了戏剧大师索福克勒斯,帕西亚不仅在文艺圈站稳了脚跟,而且成功的火出了圈。
在索翁的撮合下,帕西亚依靠自己的美貌与智慧迅速地赢得了雅典首席执政官伯里克利的心。在雅典公民大会投票给海军出兵的那段时间,是伯里克利人生中最昏暗的时间,一度他对民主政体几乎丧失了全部的信仰。
一个男人生命晦暗之时,往往只有遇到鲜血和女人才能重燃,很幸运,伯里克利遇到的是女人——一个名叫帕西亚的美丽女人。
当他发现整个世界抛弃他的时候,还有一个女人那么信任他,支持他——这是一种比爱更为可贵的情感。而当他爱上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和整个世界同等重要。
当雅典公民大会把所有的权力全权交给他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认命帕西亚为外交特使。这并不仅仅是对帕西亚的爱或者感激,更是对她的信任。在这个大陆,没有什么比信任更加重要。
帕西亚不辱使命!在她的斡旋下,雅典和斯巴达签订了长达30年的和平条约。30年,这意味着一代人可以沐浴到长久的和平。仅仅这点,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因为伯里克利最近在闹离婚,和他那位既富且贵的妻子离婚。在民主的雅典,结婚与离婚是公民的一项基本自由。
但是作为首席执政官来讲,不顾风评而做出这种事,不是遇到了骗子就是遇到了真爱!骗子和真爱总是那么接近,以至于二千五百年后的信息互联网时代,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男男女女依旧免不了遭遇到各种各样情感类的金融诈骗。
可是,作为任何公民,都得守法。法制便是强制的契约,而契约精神是更为本质的美德。如果信任是内容,契约就是形式。形式高于内容,是雅典历代执政层心照不宣的原则。雅典法律规定,凡是公职人员,一律不得娶外邦人为妻!
帕西亚力劝伯里克利不要离婚,更不应辞职。她不在乎名分,宁可只做伯里克利的情人。直到现在,泰西大陆还有一个名叫法兰西的民族,对情人非常宽容,只要不影响婚姻,彼此对这种关系均有着极大的宽容甚至默许。虽然不能说是帕西亚创造了这种独特的“情人文化”,但绝对和她的这种精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这点,直到后来伯里克利感染瘟疫,在去世前夕,仍表达了自己对于帕西亚终身的感激。
海港码头,墨城的海港码头。
“未来人们会把这次战争称作——第一次伯罗奔尼撒战争。”希罗多德说道。
“为什么要加一个‘第一次‘’,不是已经签订了30年的和平条约吗?”苏格拉底说道,他对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帕西亚的完美表现感到由衷的高兴。虽然帕西亚做了伯里克利的情人,可是一想到自己十五年后已定的婚姻,再加上伯里克利的真爱,这难道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吗?
“你可别忘了,他可是‘历史之父’!”芝诺笑道,笑声打断了苏格拉底的思绪。
就连“名指”弗兰克也说:“这次战争,我们的‘历史之父’早都预言过了。现在就连我们新加入的‘指甲’,也知道我们老大‘拇指’有一个神一样的朋友。”
“难道‘历史之父’不是你的朋友吗?”萨哥拉对着弗兰克说道。
大家都笑了。是的,谁也不否认弗兰克的表现,甚至比一个老朋友都要更加的仗义。
只有希罗多德没有笑,因为他并没有开玩笑。他解释道:“墨城最优秀的石匠都离开了这个城邦的领导层,而留下了一群蠢货。他们在送卡西欧殿下出城的时候,为了自身的安全,依然没有打开殿下身上的镣铐。当斯巴达的勇士,看着他们的英雄带着沉重的镣铐像一个奴隶一样走出来时,我仿佛能听到他们心中的怒吼——三十年之后,我们必将踏平墨城!”
萨哥拉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个‘历史之父’绝非浪得虚名。努丝的强大预感告诉自己,斯巴达人此刻没有发作,仅仅只是对契约精神的尊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九世之仇都可伐,何况一世!
去雅典还是去斯巴达,这是一个问题?那个被救的联络兵,不,是联络组组长巴闷,给过他们通关的凭证。毕竟,安全部门在任何年代都有一定的特权。而就在刚刚,萨哥拉也收到了伯里克利的邀请信。信中对于前任执政官对其驱逐的不公行径表达了歉意。并且表示为了繁荣雅典的文化事业,全力支持“秩序神教”仿效当年米利都——重建教廷,中兴圣业!
重建教廷,中兴圣业!这不就是所有米利都文化人心心念念的最大梦想吗?他知道,帕西亚为了这一天,付出的牺牲有多大!
“什么,大哥?帕西亚是您的侄女!”苏格拉底惊呼。
“难道帕西亚没有告诉过你——她的全名?”萨哥拉反问道。
苏格拉底记起来了,帕西亚当年告诉他的秘密之一就是——西美尼是她的姥爷,只是当时出身平民小户的他,不知道大家族各类亲缘关系的庞大。
一边是没见过面的“二哥”,一边是只见过一次面的“圣女”,那张“鬼魅”令牌可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怀里。他应该何去何从?
对于萨哥拉,何尝不是呢。一边是自己十年没见的“二弟”,外加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美丽“舞女”;一边是自己一生的“念想”,但那张白色的“美丽面具”又何时离开过他的怀里?他又应该何去可从?
人有时越简单越好,像芝诺就只知道一定要完成“师父”的任务,找到“师叔”;或者像弗兰克一样,送走他们必然会回到爱菲斯。
如果不能选择,就把选择权交给历史!这也是最近苏格拉底最重要的一个感悟。“存在”到底应是一种信仰还是一种知识,或者是一种实践?就算像《梵歌》里说的那样,三者都是,真的就是“敬爱瑜伽”排到第一位吗?这一切对于我们俗人,可能都得从历史上才能找到头脑能够接受的答案。
萨哥拉也意识到了历史的确不是某种低于哲学的东西,或者说,它是另一种哲学?因此他没有施展努丝通灵术,而是也把选择权交给了“历史之父”——希罗多德。
为了让大家把“历史之父”的引号给消掉,希罗多德必须做出能够代表历史的选择!
虽然他写成了《希波战争史》,也预测成功了“一战”——第一次伯罗奔尼撒战争,但他并不开心。因为预测是为了更好地顺应或者改变,而战争是他们这些文化人万万不愿意顺应的。最近他也和萨哥拉学习了“努丝”学说,他那正在打开的心告诉自己,一定要防止战争!虽然很难,但是如果不去尝试,那和当年家族与同行嘲笑自己沉迷“相术”的宿命论又有什么区别?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神秘的东西在一个进步的社会上永远不可能占据主流地位。因为进步的主流从来都是属于理想的、精神的、群众福祉的、个体心灵的。只有理性的自由主义,道德的理想主义,才是人类真正的希望。而希望,便是方向!
因此他选择了斯巴达,直面战争风险,而不再去逃避!
看着四人去往斯巴达的船越开越远,直到消失在了天际。“名指”弗兰克端详着手中的这枚飞针,那是临别前萨哥拉偷偷地送给自己的。干他们这行,多一种武器防身,总是好的。只见他黯然地说道:“战争是最大的逻格丝,岂是个人所能更改?三十年后我应该四十八岁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卡西欧将所有的不快藏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因为今天他要去见自己的“姐姐”,出生后和自己最亲最近的一个人。
手术会成功吗?据恩培先生说,这种胎记不属于病,所以用药不是最主要的。至于叫什么,他并不知道。因为两千五百年后,这种技术才普遍流行起来,老百姓称之为——医美行业。
卡珊卓戴着面具,没等卡西欧说话,卡珊卓就心疼地说道:“弟弟,你瘦了……”
亲人间简单的三个字,卡西欧心里已经在流泪了。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让眼泪触了彩头。他已经准备好了大公鸡,在他们城邦内有一个风俗:重大的疾患如果好了,就要用一只公鸡来祭祀医学之神——阿斯克勒庇俄斯。
阿斯克勒庇俄斯是民间神话中的医神,卡西欧以前是从来不信的。世界上为什么有人开始信神,可能就是因为世界上有亲人,世界上还有牵挂,世界上还有爱。
卡西欧笑道:“姐姐,你以前不是总嫌我长得太壮了吗?你的‘木梨’好了吗?”
卡珊卓解开了上衣,露出了左肩,在弟弟面前没有什么可害羞的。在肩膀的内侧有一块和“木梨”大小的胎记,这个位置,这个形状,几乎和卡西欧右肩上的一模一样。从萨摩斯岛降生以来,这个胎记也随着他们一块成长。
面具摘了下来,一张无瑕的脸,一张美丽的脸。
“竟然连疤痕都没有,怎么做到的!”卡西欧的兴奋一般很难在战场之外的地方看到。
“我当时被美酒罐醉了,我也没想到恩培先生的医术越发神妙了。当时有郁儿在旁边。”卡珊卓脸一红,增加了一句。
“谁说斯巴达的女子不懂得害羞?”卡西欧笑道,“姐姐,你今年应该和我一样也都三十了。我看这个恩培先生才华横溢,又同你一起指挥过海战,取得过那么辉煌的胜利。干脆,由我保媒,禀告皇叔,让恩培先生做个驸马爷吧。”
一朵桃花般的红晕升上了刚才白皙的脸上,那张无瑕的脸,此刻更美艳了。
弟弟卡西欧的意思自己何尝没有想过,从大处来说,斯巴达人最缺的就是智慧,而恩培先生的学问之大,放眼泰西简直是一时无两。从小处来说,虽然恩培先生比自己大36岁,可是“神医”保养有方,看起来只像36岁的样子。身为公主,有能力仅凭自己的军功迎娶自己的王公没有一个看起来比恩培先生更有气质的了。
哪个男子不善钟情,哪个女子不善怀春?不拘繁文缛节的斯巴达姑娘对自己的情郎总是比别的城邦更加开放。当时自己喝醉后,郁儿其实是恩培先生找来的。她明里暗里给恩培先生暗示过很多次,别说各色时令水果,有的饮食都是公主屈尊迂贵自己监督,甚至自己亲自动手做的。
有一次她关上了门,去请教恩培先生关于女子婚后如何避孕的问题。恩培先生打开了门,认真说道:“公主,我给过很多人治病。也给过不少女子看过病。也有不少像您这样对我‘过分好’的人,时间长了,我发现这是一种心理现象。我把它称作‘移情’,所谓移情,就是指的患者在治疗中由于亲近而爱上医师的一种心理情感。一般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不过得早些改变移情对象,否则这会发展成一种严重的身心疾病!”
不愧是大医哲色诺芬尼的关门弟子!所谓医哲,其中一项重要工作就是医学伦理,历史上多少男女之间因为互相照顾而产生了本不该有的孽缘。就是在两千五百年后,“防止移情”仍然是医务工作者,甚至心理咨询工作者的重要伦理原则。
可是谁又知道,公主毕竟不同凡俗女子。面对一个尊贵女性的芳心,到底是什么超生物性的力量起的抵御作用呢?
飞针!形影不离的飞针。据公主说,这是当年一个蛮有才华的观众送给自己的。不对,不能说送,是自己用面具交换的,仅此而已。
要知道对于恩培先生提出的“自身植皮”方案,公主第一反应就是右臂内侧,因为弟弟卡西欧的胎记就在右肩。只有这样,才是和弟弟的位置一模一样。
可是恩培先生说,左脸的胎记当然要用左边的皮肤了。她当时就纳闷,怎么皮肤还分左右吗?
直到今天她见到了萨哥拉。见到他们兄弟相见,一口一个“大哥”、“二弟”的。她才明白,之所以换到左臂,是为了不影响她的右手练习飞针。别说三个月了,最好三天都不要影响!
还说什么哲学家是不需要婚姻的,让自己不要“移情”。真是不怕“流氓”胆子大,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个名叫恩培多克勒的“糟老头子”,果然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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