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深藏不露

“天下熙熙，皆为利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嘿嘿，太史公这几句话还真是说得不错！”
看着仁和大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挥汗如雨的景象，朱厚照端起酒杯，得意地笑着。
“那是，非有太子爷神机妙算，焉得今日啊？太子，奴才瞧着，今儿才是头一天，成交的银子怕不有两三万的数目呢！”刘瑾急忙马屁跟上。后面几个自然不敢落后，除了张永之外，个个谀词如潮，盛赞太子爷不世出的才华。
听到高兴处，朱厚照也不禁飘飘然起来，也不管这几个粗货墨水太少用词不当，笑道：“可都是你们的银子，放心吧，真要有那么大的数目，你们只管交足朝廷的，给够户部的，剩下都是你们自己的，我可一个大子儿不要。”
“那哪儿成啊？这要不是太子给咱们一个生发的机会，哪有今日这般好光景？太子高风亮节，咱们做奴才的可不能不懂事儿，呵呵！”邱聚抢着捞了一句先。于是大家又急忙点头：“老邱这话不错，就该如此，太子爷再大方，也得给奴才们一个知恩图报的机会啊！”
说得朱厚照心里热热乎乎的，这群老家伙，倒真是没的说，知冷知热，贴心无过他们几个。而且还都是能办事的，话说筹办一条商业街，那得死多少脑细胞？自己不过是提了个头，实打实的差事还是他们去办，昨日滴水不漏龙颜大悦，今天开张鸿发效果极佳，看来还真不能小瞧了太监的办事能力，嗯，终有一天，得派他们些大用场！
“太子，再请这边看！”张永已经打开背后的窗户，小朱起身走过去一看，他娘的，兔儿山球场也是人山人海啊，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原来是球赛也进入了**。
今天看球的和初二初八完全不同，豪门权贵几乎都不见了，全都是些市井平民，这里面又有许多是此前根本没见过足球的，今天是第一次来观看。估计是前几场比赛已经传的满城皆知的缘故，这些人看起球来似乎也都明白了些道道，不管是喝彩还是喝骂，都在节骨眼上。
呵呵，足球搭台经济唱戏，或者是经济搭台足球唱戏，反正是两样相得益彰。看球的热闹够了会来逛街，逛街的累了去看球。朱厚照很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满意。这兔儿山成为京城头号黄金地段的位子是跑不掉了！
小朱一边吃菜喝酒，一边笑眯眯地欣赏自己的心血。
“太子，太子！”一直笑看着大家说话，没怎么发言的高凤忽然轻声叫道。
“嗯，怎么了？”朱厚照回头看着高凤。只见高凤不动声色地眼神朝下面瞟了瞟，嘴角不为其他七个察觉地递了个眼色。朱厚照慢慢随着他目光看过去，心里突地一下，只见斜对面街上，一个年轻人正抱手蹲在路边，好像很无聊，有很好奇地来回打量着街道和游人。可不正是小长三么？
朱厚照扭转身来笑道：“刘瑾，你们都下去帮我照看照看外面，回头上来汇报一下详细情形。”
刘瑾几个虽然诧异，但也知道是高公公要单独跟太子爷说话，他们不明就里也不敢打听，急忙应声下了楼去。反正这栋楼都被东厂和锦衣卫包围得铁桶一样，倒不怕有什么危险。
待楼上人走得干干净净，朱厚照问道：“你确定没看错？”前天是夜里，现在是白天，他还不敢十分确定。
“不会错。”高凤摇摇头。他说没错就绝对没错。
“嗯。”朱厚照稍一沉吟：“去看看牟斌手下谁在，叫两个身手好的上来。”他考虑一下，还是要暂时避开东厂。话说这事儿连刘瑾他们都不知道，就更不能让范亨知道了。
高凤犹豫了一下：“要不老奴自己去吧，把他带到个僻静的地方详加审问——”
朱厚照摇头道：“不好，你可以暗中跟一下，万一他们失手你再接上，最好别亲自露面。事情不大，却不能让父皇知道了。”
高凤心知他怕朱佑樘知道自己几次夜里偷出皇宫，想想也对，回头便去楼下找了两个锦衣卫，俱都是身着便衣，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那种。一上楼就跪在地上：“臣等叩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罢了，你们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启奏太子，臣叫张彪，现为北镇抚司千户。”
“臣叫张魁，现为北镇抚司千户。”
“哦，品秩不低啊，怎么亲自上街？”朱厚照不慌不忙问道。反正有高凤在旁边盯着那骗子小偷盗贼小长三，倒不怕他跑掉。急吼吼的还显得自己沉不住气呢。
“启奏太子，因今天是仁和大街头一天放百姓进来，都指挥使大人吩咐臣等一定要严防死守，不准出事。”
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老牟不错。你们起来吧，看看那个人认得否？”说完，示意高凤指给他们看。张彪张魁二人站在窗边，隐蔽了身形，顺着高凤的眼神望去，凝眸盯了半晌，对视一眼，才确定地摇头回答：“臣等没见过此人。”
朱厚照略略失望，本来以为他们常在市井走动，应该见过这飞贼的。居然不认识，这小子倒是隐藏得很深呐。当下笑道：“这贼子前天夜里偷了本宫的腰牌和一个盒子，手脚端的快得很。今日人多，你们带几个人过去，不动声色替本宫把他拿住，再来禀报。”
“领旨！”二人抱拳领旨，很干脆地匆匆下了楼去。高凤旋即也跟着下去。
等三人下楼，朱厚照关了窗子，自己却用唾沫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眯着眼睛瞧着热闹。
小长三在街上蹲了又坐，坐了又站，站了又蹲，已经好半天了。这时候正直起来懒懒地伸了个腰，磨着脚步准备离开，他毫没察觉，身边已经慢慢靠近了几个人，不动声色将他围在中间。
“借过。”小长三一转身，发现面前有个人背对自己挡住了路，低声说了一句便要从那人身旁穿过。就在两个身子交错一瞬，只见那人忽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腰眼，低声道：“别动，乖乖跟爷们走。”
腰眼关系着下三路致命之地，小长三立即察觉对方出手之快，用力之稳。心知若稍一反抗，那人便会下死手。情急之下却丝毫不乱，冷静笑道：“不知是哪条道上的大哥，今日小弟只是踩水，并不下手。若有得罪，先行赔礼了。”
对方却毫无反应：“少废话，走就是了。”另一手伸出，扶住他的臂膀，装出一副亲热无比的样子，朝街外走去。
小长三满脸笑容：“是、是······”忽然身形一扭，原地滴溜溜打了一个转，竟脱离了对方的锁拿。他也不闹，只是脚下忽然发力，在人群里七扭八扭，霎时间把那人抛出了三五丈远。
朱厚照在楼上看得一惊，这小贼身法真的好快。忍不住推开窗户瞪大了双眼，要瞧他如何逃脱。
只见小长三朝街外冲了几丈，那张彪张魁二人看他就要逃掉，急切里也顾不得身边都是百姓，一个示意，另外几个锦衣卫全都涌了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长三冲出几步，忽然发现又有人围了上来，毫不犹豫一回头就朝着朱厚照这边冲过来。朱厚照见他快要到自己楼下，一回头在桌子上抄起酒壶，只等他靠近便要狠狠砸下去。
哪知这小长三原来只是虚晃一枪，就这么一冲一退之间，已经看清对方的人数和方位，心里计较一定，绕个圈子，冲进对面一家酒醋铺子。
朱厚照见他身法灵动之极，正着急时，那铺子旁边已然冒出高凤，却不进去，只绕过那间铺子转向背后。朱厚照见是高凤出手，心里松了一下，这时候那几个锦衣卫才追到铺子门口，齐齐冲了进去。
小朱看不到里面到底什么情形，等了没多久，噗噗噗几声过去，冲进去六七个锦衣卫，居然跌出来三个。哗啦一声，街上有的人四散逃开，又有更多的人围拢过来，挤着朝里面看热闹。里面却又半天没了动静。
朱厚照正在诧异，街头跑来几个巡视的捕快也冲了进去，过不了一炷香时分，只见几个衙役领着剩下几个锦衣卫走了出来，大声叫道：“别看了别看了，吃醉了打架呢，都散了吧！”一边说着，一边驱赶众人，带着那几个锦衣卫离开。
朱厚照看得心头一沉，出来的人里面并没有小长三，而高凤已经绕到铺子背后也没见动静。那厮看来是跑走了。
回想那天夜里在夏宁家房顶狭路相逢，前天晚上被这厮偷了东西，都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别高明的地方，高凤还说这小贼只是一般的毛贼呢，怎么这么好的身手？
正寻思着，只听楼梯声响，高凤已经上来，一脸的沉重。
“没抓住？”朱厚照脱口而出。
高凤有些尴尬点点头：“太子，老奴小觑了那厮，他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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