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对猜

原来高凤绕到铺子背后，那铺子背后有两扇窗户，见都是挑窗，不容易一跃而出，心里更稳。打量着前面有七八个锦衣卫围堵，自己在后面坐镇，任那小子再奸猾也逃不出去。
才在后面静静候着，听到屋里乒乓几声响过，高凤不知里面情形，打起精神盯着窗户，只见砰地一声，左面窗户已被撞开，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里面窜了出来。
高凤错步上前伸出手去要抓，忽然发现原来是个硕大的酒坛。他心知不妙，赶紧回身一抄，果然小长三却从右面窗户翻了出来。眼看高凤的手臂差了几分要拿不住，高凤低喝一声，手臂凭空竟暴长了几寸，一把捏在小长三肩头。
小长三毫不犹豫肩头一沉，化去高凤的力道，回头一掌斜斜朝高凤面门削去。高凤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袭来，心知对方指甲上多半有毒，怕他顺手回扫，不敢朝前俯冲，只得仰头让他掌风贴着自己鼻尖拂过。脚下却不容情，伸腿踢向小长三腰间。
那小长三看到高凤伸腿提来，竟叫了一声“好”，不避不让，也是伸出拳头迎着高凤足底击去。噗地一身闷响，高凤倒也不觉得如何，只见这小子接着高凤一踢之力，凌空倒翻出三个跟斗，轻飘飘落在五丈开外。
高凤足下一顿施展身形要腾空去追，只听嗤嗤两声，阳光下精光闪耀，两枚飞针朝高凤射来，高凤侧头躲避，身形便缓了一缓，这厮一个倒踢跟斗，扭身窜向了大街。
高凤再追过去看时，满街都是游人，哪里还见这小子的身影？
听完高凤的讲述，朱厚照面色凝重不已：“这小子那天在夏家，真的骗过了咱们。这回试出来了没有，他武功怎么样？”
“是，当时老奴眼拙，竟没发现这厮劲气内敛，其实已算得一流高手，若认真跟他交手，最少须得三十招方能把他拿住。那天却只当他是普通毛贼。老奴有罪！”高凤低头惭愧请罪道。
“大伴，如果我跟你拼命，你几招能治得了我？说实话。”
事关重大，高凤略微沉吟道：“若寻常过招，殿下能挡得住十招。若是性命相博么，五招之内应该能见分晓。”
“那我还有得练啊！”朱厚照伸舌头做个鬼脸笑道：“那你以后还得多教我，否则要是以后单独遇到他，本宫可就倒霉了。”
“只叫有老奴在，天下谁人想伤了太子，须得从老奴身上他过去！”高凤肃然说道。
“这个不用说，领情领情。只是——”朱厚照淡淡笑着挥挥手，转而慢慢严肃起来，若有所思说道：“为什么头一次见到他就要隐瞒自己的实力呢？嗯，想必是你忽然出现，身手比他高明，吓了他一跳。这贼狡猾的很，一看斗不过你，干脆伏低做小投降认输，免得被你下重手伤了。额，这个倒也解释的过去。”
高凤听他分析得有道理，跟着点点头，静听他往下说：“那他为什么不去别家，只去夏家呢？去了又没发现有咱们在。大伴，我猜他可不是独自一人，恐怕后面还有人呢。”
高凤一惊：“殿下的意思是？”
“可不可以这么推测，头一次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却有人叫他去窥探夏家。如果是这样，那对方也许还不知道我是谁，只是觉得夏家比较可疑，派他过去。嗯，如果是这样，第二次就比较好解释了，在夏家的时候咱们都蒙着脸，互相没看见。你我能从他的身法认出他来，那他也有可能从我的姿势认出我。所以才出手偷我身上的物事，多半是想确认我的身份······”
高凤脸色越来越凝重：“天下有谁如此大胆，敢对太子如此？”
“也许不知道我是太子，但前天晚上他偷了我的腰牌，就绝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最起码也知道我跟大内有不同寻常的干系。嘿嘿，若是寻常毛贼，知道那腰牌的来历，怕是吓也吓个半死吧？这厮居然还敢独自一人跑到仁和大街来窥探，是不是有所图谋？”朱厚照继续分析道，他越想，越觉得离真相不远了。
高凤说道：“若真是这样，难道这厮是想来查殿下的行踪不成？”
“有可能。今天他在明处，咱们在暗处，他未必看到了我。但后来去拿他，虽然被他跑到，想必这厮也知道咱们已经注意上了他。你觉得，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老奴猜不出来。如果真像殿下说的背后有人，还的看他背后是谁，到底图谋什么。殿下，这里实在太危险，今后还是少来！”说到这里，高凤悚然心惊，后怕不已。刚才要是被人调虎离山把自己引开，再来图谋太子，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朱厚照摇头道：“现在还没那么危险。目前虽然咱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要干什么。但有两点已经明确。第一，他知道了我的身份；第二，他也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如果我是他的话，也有两条路走。”
“哪两条路？”
“要么回去找幕后主使之人商量对策，暂且沉寂下来，等风头过了，再进行下一步计划；要么，就是反而不顾一切豁开了干，想要在最短时间达到他们的目的。”
现在问题又绕了回来，高凤百思不解，对方究竟什么目的。
朱厚照摇头道：“我也猜不到他到底什么目的。但我希望他别停下来，现在他到底是谁，谁人指使，想干什么，全都不知道。他急一分，破绽便早露出一分。他缓一分，那就轮到咱们成日家提心吊胆了！所以，本宫不但不能防，还得大胆给他制造机会！”
“不可，这太危险！”高凤吓了一跳，急忙劝道。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小朱呵呵一笑：“他等一天两天，我也等得了。可他要等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难道我也防得了么？”
说到这里，朱厚照顿了一顿：“大伴，这件事只能交给你。两个要求，第一，不能让父皇和东厂知道；第二，尽你所能，暗地里给本宫加强防卫，却只能内紧外松，不能打草惊蛇！”语气一缓，肃然道：“拜托你了！”
高凤深知责任重大，太子一身干系天下之格局，若有任何差池，他都百死莫赎。这事本该早些奏报皇上，可是太子说得毕竟有理，对方在暗处，现在两眼一抹黑，防不胜防，还不如引蛇出洞，主动出击。
他脑门冒汗思索半天，才颤声说道：“老奴领旨。只是从今日起，老奴绝不敢多离开太子半步，请太子明察。”
“这个我理会得，辛苦你了！”朱厚照温颜道。说完，眼神瞟向窗外：“到底是个什么狗贼呢？”
而此时此刻，朱厚照口中那个狗贼小长三，正在大时雍坊一个酒楼单间里里静静坐着，桌上摆了四五样菜肴，一壶酒，两副碗筷。他要等一个人来。大冷的天气，窗口开得大大的，小长三冷冷观察着楼下一切，若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随时就要逃走。
房门响起暗号，小长三轻轻站起，抬起右腿，身手摸向靴中：“进来。”
房门开出，一个神态潇洒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赫然正是建昌侯家的门客孙无忌。
“今天怎么样？”孙无忌进屋坐下，斟满一杯酒端起，轻轻抿了一口笑问道。
“不成，被察觉了。”小长三摇头道。
“哦？”孙无忌脸色一变：“怎么察觉的？”
小长三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狠狠道：“没想到那老儿恁地厉害，险些落到他手里。”说完竟忍不住咳嗽连连起来。原来刚才高凤一脚踢出，他虽然以拳相迎借力逃脱，却还是被高凤的劲力伤了肺叶，虽无大碍，却也够难受几天的。
“那你确定了么？”孙无忌不关心他的伤势，直接问道。
“确定了，那人长相跟你描述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太子。”小长三回答道。
孙无忌虽然见过朱厚照，却从不敢，也没机会跟他近距离接触，只好把朱厚照的形容描述给小长三，让他前去确定。刚才在大街上，小长三本来还没注意对面楼上坐的就是朱厚照，直到锦衣卫的人过来抓他，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逃跑的时候发现那扇窗子忽然打开，前天晚上被自己扒窃的少年出现在窗口。只是眼神这么一瞥，便确认无疑。
“嗯，他来拿你，无非两条，第一已经认出你就是前日扒窃他之人。第二么，你盗得他大内腰牌却还如此大摇大摆出现在皇城之内，多半已经起了防你之心。哼，说不定也猜出你背后有人了！”孙无忌冷笑道。忽然扭头对外面叫道：“小二，端一盆清水来。”
回过头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精巧别致的盒子打开，一脸欣赏地看着盒子里那张小小的画像：“这位太子爷端的好丹青啊，画得栩栩如生，毫无二致。看来今后的事，便要着落在这夏家小姐的身上了。”
房门重开，店小二端了一盆清水进来，轻轻放在凳子上又退了出去。孙无忌对小长三道：“你这面具不能再用，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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